2023年5月17日。
這是普通的一天,不被曆史銘記的一天。
清晨。
東海大學附屬醫院,住院部,17樓。
鄭想月早早從病床上起床,懂事的洗漱、刷牙、換衣服。
病房裡,是前所未有的安靜。
以往這個時候,都是哥哥小聲將她叫醒,然後她會調皮的故意翻個身裝睡、賴床,一直到哥哥將她抱起,放在洗手間的凳子上,才舍得睜開朦朧的眼睛,接過哥哥遞來的擠好牙膏的牙刷……懶散的塞進口中。
但現在……
鄭想月覺得自己長大了。
就在哥哥永遠離開的一瞬間,她就這樣猝不及防的長大了。
她發現。
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會了早早起床,學會了整理一切,原來她也會疊衣服、還疊的很好、很整齊;原來她也可以把房間打掃的一塵不染,把洗手台的鏡子踩著凳子擦的光亮無塵。
「哥哥!你看!我擦的多麼……」
好多次,鄭想月都讚歎於自己的能乾,但興奮的回過頭……卻不知道該和誰分享。
她雖然在逐漸適應失去哥哥的生活,但卻總感覺哥哥仍在身邊,仍想像樹懶一樣扒在他身上蕩秋千。
但現在,已經不行了。
「因為,想月已經長大了。」
鄭想月在洗手台鏡子前,拍拍自己的臉蛋,表情變得堅強。
她擰乾手裡的毛巾,端著它走到病房床頭櫃前。
上麵放著鄭成河的骨灰盒。
她展開毛巾、疊好,開始小心翼翼的擦拭。
這是她每天都會重複的事情。
就好像是小時候,哥哥照顧她穿衣洗漱吃飯起床一樣。
「好想快點長大呀。」
鄭想月摸摸哥哥的骨灰盒,表情變得濃鬱:
「再過20年……我就是姐姐了。」
把抹布洗好後放在陽台上曬乾,鄭想月看了下手表,時間到了。
她拿起遙控器,打開了病房裡的網絡電視。
裡麵有她收藏許久的一個網絡直播
那是著名天空公司spacet的官方發布會
網絡信號緩慢加載中。
鄭想月爬到床上,盤坐好。
然後伸出雙手將哥哥的骨灰盒抱過來,放在身前,準備和哥哥一起觀看這場月球旅行發布會。
這是他們之前就一直約好的。
隻是……哥哥一直到去世為止,都沒同意把自己埋在月球上的願望。
而以後,更是沒有人能實現自己這個願望了。
沒有人……
能讓自己去月球了。
唰。
網絡電視上的畫麵刷新出來,這場spacet的《月球旅行發布會顯然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世界首富賈斯克正站在舞台中間激昂的演講:
「人們對於月球旅行的向往,熱情顯然要高於太空旅行很多!截至目前為止……月球旅行計劃的全部10張船票已經全部售罄!讓我們恭喜這10名乘客,你們將是人類曆史上第二批登上月球的旅行者和先驅者!」
說著,賈斯克打開手中的賀卡,念道:
「首先,第一位月球旅行者!恭喜我們的老朋友,他在參加spacet的太空旅行項目後,又一次成為了我們月球旅行計劃的第一位乘客——」
「拉裡·康納!」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發布會現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為這位米國超級地產大亨送上真心羨
慕的祝賀。
……
東海市周浦監獄,注射死刑執行室。
季心水平靜的被綁在執行床上,嘴角帶著微笑,閉著眼睛,仿佛已經聽到了天才俱樂部迎接自己的熱烈掌聲。
死刑執行室裡的白熾燈,像是萬丈光芒打下。
這場愚弄世界、愚弄曆史的假死,就是他通向天才俱樂部的登神長階。
走向那個神秘又強大的全新世界!
「季心水。」
執行床旁邊,穿著製服的女警察同誌在執行表上簽字,並開口說道:
「點一首歌曲吧,這是你最後的權利。」
在龍國。
&n。
這也算是龍國自古以來的人文關懷了,從古代開始,斷頭飯、黃泉飯都是一脈相傳。
而現代,注射死刑時為了緩解犯人的心理壓力,他們有最後選擇一首歌曲在死刑時播放的權利。
值得一提的是……
因為絕大多數死刑犯這個時候情緒都是崩潰的,所以基本都是默認播放列表裡第一首歌——
《彆看我隻是一隻羊
所以,這首兒童動畫歌曲,也戲劇性的成為了龍國死刑場播放量最高的歌曲。
然而……
此時的季心水卻和其他犯人不同。
他認真思考了很久,認為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選擇、非常莊重的死而複生的儀式。
「那就……」
他蒼老褶皺的喉結動了動,莊嚴說道:
「那就給我播放一首……《歡樂頌吧。」?
旁邊,負責執行死刑的兩位法醫和簽字的女警察麵麵相覷。
這……
可真是彆有一番情調。
不過正如女警察所說,這是犯人的權利,應當執行。
隨著她點頭後。
工作人員開始播放這首《歡樂頌。
管弦樂舒緩的前奏後,小提琴前奏瞬間拉起,高昂激烈的節奏瞬間響徹整間死刑室。
這是一首全世界人民都耳熟能詳的交響樂曲。
《歡樂頌本是1785年由德國詩人席勒所寫的詩歌,後來貝多芬為之譜曲,成為他的第九交響曲第四樂章的主要部分。
這是貝多芬生涯的最高傑作。
象征著人類光明又熱情的未來
。
聽著這端莊又高雅的交響樂聲……季心水神情也變得嚴肅,禮敬,閉上眼睛感受那歡樂的金色聖殿。
死刑執行人員將一個軟管針頭推入季心水的靜脈。
季心水無所畏懼。
他心裡很清楚……
死刑注射,一共是三針。
第一針,是麻醉劑,會讓自己漸漸昏睡。
而本應該是肌肉鬆弛劑和致死劑的第二三針,早就已經被林弦安排替換成了生理鹽水,毫無效果。
自己會在這偉大的《歡樂頌中漸漸沉睡。
而醒來後……
就置身於天才俱樂部的殿堂,見到夢寐以求的哥白尼。
執行人員按下注射鍵。
第一針注射……
季心水露出虔誠的微笑。
第二針注射……
季心水笑容依舊。
第三針注射……
季心水,
笑容依舊……
又過了一會兒。
法醫走上前,查看儀器上各項數據,點了點頭:
「結束了。」
女警察輕哼一聲,遞過去確認書,讓法醫簽字:
「這群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惡魔,真的是死有餘辜。」
法醫簽完字,歎了口氣:
「哎,誰說不是呢。」
……
米國,布魯克林,綠蔭公墓。
一位身材高挑,麵容俊秀,像是好萊塢電影中走出來的特工女主角一樣的颯爽女人,站在一塊豎立起的墓碑前。
墓碑很是乾淨,上麵的文字剛刻上不久——
季臨
20012023
而就在這塊立起的墓碑旁邊,還有一塊已經雕刻好、但是平放在地麵上,還沒有豎起來的墓碑。
上麵同樣刻著嶄新的文字——
季心水
19382023
「哼。」
女人看著這兩塊墓碑,輕哼一聲:
「我早就說過……你們倆個根本不適合這種打打殺殺的遊戲。好好生活不行嗎?也不知道你們倆每天在忙活什麼……」
女人將肩前的長發撩到腦後,任它們在風中狂舞:
「你們就是從小生活太好了、太安寧了,所以才會這麼不把生命當回事。」
她低下頭,看著季心水的墓碑:
「老頭,今天就是你死刑的日子吧,過幾天我還要去龍國一趟,把你的骨灰給接過來……哎,你們倆可真會給人惹麻煩。」
「你還記得當初在中東戰亂的廢墟裡撿到我的時候嗎?那時候,到處都是火,炸彈夷平了一切。我到現在都記得,你把我抱起來的時候……我的父母、兄弟姐妹、所有的家人,都像是碎裂的抹布一樣躺在廢墟中。」
「到處都是焦黑的屍體,沒有一具是完整的。你說我是一個奇跡,問我叫什麼。我說我叫安傑麗卡。你說是個好名字,像天使一樣,從那以後你就收養了我。」
「我很感激你……也一直都打算給你養老送終,可是沒想到最後卻是這種養老送終。老頭啊……你可真會給我省事。等著吧,過幾天就去龍國把你接回來,埋在季臨的旁邊。」
安傑麗卡歎口氣,又扭回頭,看著季臨的墓碑:
「倒是你啊弟弟,你好像……交了一個還不錯的朋友?」
「嗬嗬,真是難以想象,誰會願意和你這樣無趣的人交朋友啊。」
她輕笑一聲,再次將吹亂的棕色長發撩至腦後,抄著兜,迎著夕陽走去:
「不過有機會的話……」
「我倒是真想見見他。」
……
嗡!!!!!!!!!
咆哮的紅色邁凱倫,在市郊高架橋的彎道處一個緊貼彎道的漂移!
打滑的後車輪在水泥地麵上擦下觸目驚心的黑痕,冒著惡臭的白煙揚長而去。
「牛啊蘇酥!」
副駕駛的女伴驚呼鼓掌:
「太帥了!真的太帥了!這車技就和《頭文字d裡一樣!」
「還不夠。」
蘇酥皺著眉頭,加速衝向前方下一個彎道:
「他明明能貼的更緊的……我可不想再輸給他了。」
「啊……那個男人啊。」
女伴尬笑兩聲。
真的是……
自從那次天馬賽車場之後,蘇酥整個人都變了。
她沒日沒夜的練車。
就想跑贏那個男人一次。
「你看新聞了嗎蘇酥?你那個相親對象,好像協助東海市警方破了一起大案!抓出了好多罪犯呢!」
「你都不知道,新聞裡把他吹成什麼樣子了,都快吹成福爾摩斯在世了!而且東海官方這邊,還要給他舉辦專門的表彰大會,頒發榮譽稱號什麼的。」
「哼。」
蘇酥嚼著泡泡糖,冷哼一聲:
「算他還有點本事。」
「就是啊……現在廣播裡、東海本地新聞裡、還有短視頻裡到處都提起他。」
說著,女伴按開了邁凱倫中控台上的電子收音機。
……
「東海市官方決定,將於近期於東海大禮堂舉辦先進個人事跡表彰大會,xxx將親自為林弦先生授予見義勇為青年、東海十佳市民等先進榮譽稱號,並頒發相應證書與獎金……」
楚安晴刷著手機上的短視頻,商務車電動門打開,她從車上跳下,來到臨湖彆墅群。
「嗯?」
她一抬頭,看見季臨的彆墅被圍了起來,周邊停靠著幾輛大卡車,並且還有一些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像是在騰空彆墅、收繳資產。
她慢慢走過去。
工作人員不停的把裡麵各式各樣的家具、收藏品搬出來。
「您好。」
她走到一位穿著執行局製服的男人麵前,禮貌詢問:
「請問這是在乾什麼?」
那名男人扭頭,立刻認出來了楚安晴,微笑說道:
「楚小姐,這是對季臨的資產進行收繳查扣,他們的判決書已經下來
了,是有罰款和賠款的,季臨在國內的存款資產沒有多少,所以就對他的房產和收藏品進行強製執行了。」
「哦哦。」
楚安晴應著,看著一位工作人員從屋內走出,雙手拿著一個看起來很昂貴的畫框——
「嗯??」
她眨眨眼睛,不可思議看著畫框裡的那張素描畫!
那那那那……
那不是她生日那天拍下來的合照、然後畫出來的素描畫嗎?
怎麼回事?
林弦學長不是說沒時間畫、沒有畫好嗎?
那這張素描畫又是誰畫的?
「請……請問,那幅畫能夠給我嗎?」
楚安晴指著那個畫框問執行局的工作人員。
「這個……楚小姐,應該不行的。」
工作人員表情很為難:
「這些都是按規定需要查封、然後拍賣的資產,按照規定不能隨便拿走。而且那個相框一看就價格不菲,所以……抱歉了。」
「那……那幅畫給我總可以吧?那個不值什麼錢的。」
楚安晴走上前,指著玻璃相框內、素描畫中間笑意盈然比著剪刀手的女孩:
「你看,這不就是我嘛,嘿嘿,這就是朋友之間隨手畫的畫,也不是什麼名家之作,拍賣不上什麼價錢的,本身也不值錢,我就是想留個紀念。」
執行局工作人員看了看畫,最終點了點頭:
「好吧,確實,值錢的就是這個鑲金畫框,這幅畫基本是一文不值……你拿去吧。」
他打開畫框後麵的鎖扣,將裡麵的畫抽出來,遞給楚安晴。
「謝謝!」
楚安晴拿著畫,走過幾個彆墅,來到自己的彆墅裡。
她把這張素描畫鋪在桌子上……
「果然,這筆跡,這種手法,確實是林弦學長畫的,錯不了的。」
靈機一動。
她跑回房間,拿出水彩畫筆、顏料盤,然後打開手機相冊找到那張合照,一邊看著照片一邊在顏料盤上調色,隨後將色彩填充在那張素描畫上。
很快……
水彩乾掉,一張彩色的三人畫像躍然於紙上。
看著這張「傑作」,楚安晴忍不住被逗笑了:
「果然還是林弦學長說的對啊……素描+水彩,實在是太混搭了。」
她去二樓隨便找了一個畫框,將這幅素描水彩畫裝裱進去,然後來到自己臥室,掛在牆上。
「嗯……遠看還不錯嘛。」
楚安晴很滿意這張作品。
隨即,她的目光左移,看著裝裱在旁邊畫框裡的另一幅畫……
那同樣是一張素描畫。
上麵的少女盤著頭發,漂亮的眼睛笑若月牙,嘴角的兩個小酒窩若隱若現。
這幅素描畫,就是季臨送給她的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