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
第二天,早上,東海郊區,豪華彆墅。
趙英珺從埃爾法商務車上走下,走進獨棟彆墅的花園,敲響房門。
咚咚咚。
“來啦!”
閆梅從裡麵推開門,看到趙英珺,笑了笑:
“閨女,怎麼突然想著來看我們了?”
趙英珺把墨鏡往上一推,推到頭發上,看著自己母親:
“巧巧呢?”
“在裡麵呢,和你爸一起看電視呢。”
閆梅指指客廳裡麵:
“快進來吧,進來說。”
趙英珺跟著母親走進客廳,來到中間沙發區域。
結果!
剛往沙發上看一眼,她這血壓就上來了!
隻見閆巧巧毫無教養,光著腳在布藝沙發上來回走動,把靠枕和紗巾踩的亂七八糟。
而自己那一向嚴厲的父親,此時竟然像是討好閆巧巧一樣,輕聲喚著她的名字,然後把手裡剝好的橘子瓣送到巧巧嘴中。
那橘子瓣剝的乾淨的啊……是一丁點白色纖維都沒有,真不知道這位帝都鼎鼎大名的人物,哪來這麼大耐心。
但是。
看到閆巧巧光著腳丫在沙發上跑來跑去,而且電視機播放動畫片的聲音放的老大,趙英珺實在忍不了了,感覺腦袋都快炸了。
“你們怎麼能這麼慣著她?”
她語氣很嚴厲:
“哪能讓這麼大的孩子光著腳在沙發上跑?還讓不讓彆人坐了?”
“你吼什麼呀!”
閆梅用比趙英珺還高八度的聲音嗬斥她:
“小孩子哪來那麼多規矩!”
“她還是小孩子嗎?”
趙英珺被逗笑了:
“她都已經十好幾歲了,這個年紀還算是小孩子嗎?正常都上初中、甚至上高中了。”
“那巧巧她不是失憶了嗎?”
閆梅白了趙英珺一眼,滿臉嫌棄:
“她腦子裡什麼都不記得了,光腳踩個沙發怎麼了?你看你……至於這麼激動嗎?”
“你要是有潔癖,你彆坐沙發,你搬個椅子坐一邊去。真的是……一進屋就發脾氣,這性格隨誰啊。”
趙英珺鼻子長出一口氣。
心平氣和說道:
“我知道是她失憶了,確實什麼都不懂,但就是因為什麼都不懂所以才需要引導、需要教育呀。”
“像這種沒教養的行為,你們管都不管,就這麼縱容溺愛,以後能養成什麼樣子?還不得飛揚跋扈的?”
趙瑞海輕哼一聲,扭過頭:
“我看你才是飛揚跋扈。確實,巧巧這行為缺了一點點教養……但是有什麼話你不能好好說呢?不能慢慢說、慢慢講、慢慢給孩子溝通交流嗎?”
“你看你一進屋就訓斥孩子,你講話聲音那麼大把孩子嚇到怎麼辦?影響身心發育了怎麼辦?我都說你多少次了……有話好好說,孩子的成長教育需要時間,你要有耐心。”
說罷,趙瑞海立刻扭頭,換上另一幅溺愛的笑容:
“來巧巧,把橘子籽吐到姥爺手裡,那個可不能吃下去呀,那個要吐掉的。”
閆巧巧低頭,聽著姥爺的話,把那瓣橘子裡的兩顆小籽吐到姥爺掌心。
然後姥爺樂嗬嗬的放進垃圾箱,又開始剝下一瓣橘子。
這?
這可把趙英珺給震驚了。
見過溺愛孩子的,還真沒見過溺愛成這樣子的!
這還是自己印象裡那個三言兩句就訓斥、看什麼都雞蛋裡挑骨頭的嚴厲父親嗎?
她一直都覺得,鬥音上經常刷到的那些隔輩親、爺爺奶奶寵孫子的視頻,都是擺拍的段子,過於誇張了。
可現在來看……最誇張的竟然在自己家!
一個至少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剝橘子還要人喂、連橘子籽都要吐手裡。
這是照著智障養的嗎?
趙英珺長出一口氣,幾個深呼吸,勸說自己要冷靜。
確實。
自己有些失態了。
以往她也見過很多熊孩子,基本都是不屑一顧,一笑而過,絕對不會像今天這樣血壓升高。
她自認對小孩子還是很有耐心的。
可剛才是怎麼回事呢?
怎麼偏偏一看到閆巧巧不懂事,這情緒立刻就上來了,不合常理的氣憤、控製不住要教訓的衝動。
仔細想想。
好像前天晚上吃飯時也是一樣,一向情緒穩定的她,總是輕易能被閆巧巧氣到血壓高。
這是什麼原因?
難道真的有傳說中的【血脈逆反】嗎……每一對父母,都是對自己的孩子最沒有耐心?總覺得彆人家的孩子優秀?
忽然。
就在趙英珺調整情緒期間。
沙發上的閆巧巧又開始奔跑。
她不知道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快步像沙發另一側跑去。
“哎呀巧巧,你慢一點呀。”
閆梅立刻小跑過去。
但是,為時已晚!
奔跑的閆巧巧觸碰到擺放在紅木架子上的瓷器瓶。
那是趙瑞海最喜歡的收藏品之一。
是非常珍貴的古董,雖說算不上文物那版珍貴,但這件瓷器在古玩界也是小有名氣,藝術價值頗高。
可現在,已經傾斜45度有餘!
“誒!”“巧巧小心!”
劈啪————
價值連城的瓷器瓶,就這樣掉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瓷片濺的半個客廳都是……
趙英珺握緊拳頭。
感覺這血壓又穩不住了。
見過調皮的熊孩子,沒見過這麼皮的!
這下子自己父親,總不能還坐視不理吧?
她至今記憶清晰,小時候她也曾經偷偷進過父親收藏室,也沒搞什麼破壞,就伸手摸了摸某件大師的墨寶、摸糊了一點。
結果父親就大發雷霆,還拿戒尺打了自己手兩下,直接把小小的趙英珺疼哭了。
從此更是不敢踏進父親收藏室半步,那兩下戒尺的疼痛,至今仍難以忘懷。
果不其然。
趙瑞海大驚失色!
一個箭步衝出!高高舉起右手!一把把閆巧巧抱過來,遠離事故現場。
然後從上大小打量閆巧巧一番:
“沒事吧巧巧?沒受傷吧?”
巧巧搖搖頭:
“姥爺,對不起。”
“嗨呀!說什麼對不起呢!你看看這娃娃!”
趙瑞海感覺外孫女竟然給自己道歉,簡直不可理喻:
“那個爛花瓶,我早就想換了!一點都不好看,而且放這麼高,那摔下來不是遲早的事嗎?砸到人怎麼辦?早就該把它處理掉了!”
說罷。
趙瑞海好像不解氣一樣,回頭瞪了趙英珺一眼:
“都是你,你看看你把孩子訓的,小心翼翼的,還道歉,明顯被你給嚇住了!”
嗬。
趙英珺笑了:
“我?”
她指指自己:
“我什麼都沒說,她自己就開始跑了,你還能怪到我頭上?你這麼愛惜的花瓶,就這麼不要了?”
趙瑞海指著她:
“你當著巧巧麵,彆瞎說哈,我哪有非常珍惜?我早就不想要了,我現在就把它掃了去。來來來你彆閒著,過來看一會兒巧巧,彆讓她碰到碎片紮到了。”
然後趙瑞海把巧巧抱到趙英珺這邊,便起身和閆梅一起收拾地上瓷片,還屢次囑咐巧巧不要光著腳在地上跑。
“……”
趙英珺確實是無語了。
也開眼界了。
她忽然覺得上一次帶著vv去見閆巧巧,也真的是vv命大。
照姥爺姥姥這個寵溺程度,但凡vv敢對著閆巧巧吼一嗓子,晚上還不直接就上桌、變成一鍋狗肉了?
“哎……”
她走過去,看著坐在沙發上晃小腿的閆巧巧,感歎道:
“彆看家裡你輩分最小,實際上你輩分最大,誰敢惹你啊。”
閆巧巧抬起頭,看著趙英珺:
“姐姐,早上好。”
看來,經過一天的語言學習,現在的閆巧巧已經能連貫表達一個短句了。
畢竟她隻是失憶,不是從頭學習語言,恢複起來很快。
趙英珺彎下身子。
和坐在沙發上的閆巧巧眼神高度平齊,四目相對。
她還是無法相信……
這麼大一個女孩,竟然是自己生物學上的女兒!
說是自己的克隆人,她都多少更能接受一點,女兒這種身份實在太過於驚悚。
“巧巧。”
趙英珺捏捏她的羊角小辮,微笑道:
“你還記得你從哪裡來嗎?”
閆巧巧搖搖頭:
“不記得。”
“你記得你媽媽是誰嗎?”
閆巧巧搖搖頭:
“不記得。”
“那你知道爸爸是誰嗎?”
閆巧巧還是一如既往搖搖頭:
“爸爸是什麼?”
好吧。
看來目前的閆巧巧,還不知道爸爸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爸爸是什麼生物學關係。
趙英珺仔細觀察閆巧巧臉上每一個五官細節。
確實找到很多很多和自己的共同點……
說真的。
讓她現在立刻生一個女兒,她都沒有把握能生的比閆巧巧更像自己。
眼前沙發上,儼然就是一個縮小版的自己。
趙英珺又不禁回想起,曾經林弦拉著她,一起去醫院檢驗科,和一個陌生小女孩做dna親子鑒定的事。
她依稀記得那個小女孩,名字叫做虞兮,很好聽的名字。
也很可愛、很乖巧。
但是明顯要比閆巧巧顯得健康、活力。身上肌肉線條也很漂亮,一看就是平時就很喜歡體育運動。
反觀閆巧巧。
細胳膊細腿,胳膊和腿上一點肌肉痕跡都沒有,看起來異常嬌弱,就和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一樣,好像從未見過太陽、從來沒參加過體育運動。
那個叫做虞兮的小女孩……
現在怎麼樣了?
找到父母了嗎?
還和林弦在一起嗎?
趙英珺不禁有些好奇。
相差不長的時間裡,林弦身邊出現了一個十幾歲小女孩虞兮;自己身邊出現了一個十幾歲小女孩閆巧巧。
這兩個小女孩之間,有什麼關係嗎?
她拿起手機,直接撥通林弦電話。
很快,電話就接通了。
“林弦,起這麼早?”
“對呀,今天打算去東海大學,萊茵實驗室一趟。”
電話裡,林弦笑了笑:
“有什麼事嗎?這麼早打來電話。”
趙英珺直接說明來意:
“我忽然想到,前些天,你不是帶了一個小女孩去醫院做親子鑒定嗎?她的名字我還記得很清楚,叫做虞兮。雖然最後鬨的是一場烏龍……不過那個小女孩最後怎麼處理的?還在你身邊嗎?”
“沒有沒有,隔天我就送給警察了。”
電話那邊,林弦很自然的說道:
“我也和王哥說過這事,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辦,警察很快就找到了虞兮的父母,然後就送回家了。”
“是嘛,那挺好的。”
趙英珺輕笑一聲:
“【一家人團團圓圓,比什麼都強。】”
“最後幫她找到父母,我也放心了,養這麼大孩子了,丟失這麼多天,她父母肯定都急壞了。”
“那肯定的。”
林弦說道:
“誰家的孩子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平時雖然又吵又罵的,但真丟了,肯定比誰都心疼。”
“那就沒彆的事了。”
趙英珺拿下手機:
“林弦,我先掛了。”
嘟。
她掛掉電話,重新看著閆巧巧。
本來還覺得閆巧巧和虞兮之間,或許有什麼關係。
但林弦那邊說,警察已經找到虞兮父母了,看來……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說起來。
她也有些好奇。
雖然閆巧巧肯定不是她生出來的女兒。
但既然和自己是生物學上的母子關係,隻要她還屬於人類的範疇,但光靠母親一個人,肯定是生不出來的孩子的。
既然自己是閆巧巧生物學上的母親,那麼……
【閆巧巧生物學上的父親是誰呢?】
想到這個問題的一瞬間。
趙英珺皺起眉頭,感到異常的厭惡。
明明自己清清白白,現在卻要考慮如此不清白、甚至孩子父親都不知道是誰的問題,這讓她感覺很不適。
“和誰打電話呢?”
這時,趙瑞海已經和閆梅一起,收拾好地上殘骸,走到趙英珺身邊,指指她剛滅下的手機:
“剛才聽你打電話,還笑眯眯的,和誰呀?”
趙英珺收起手機,平淡答道:
“工作上的事。”
然而。
閆巧巧伸出審判的食指,指著趙英珺放手機的口袋:
“林弦。”
她的言語還是那麼簡潔,犀利。
“你!”
趙英珺眯起眼睛,看著閆巧巧:
“你這耳朵怎麼這麼靈?聽話聽的還挺準,我一共就叫了他兩聲名字,你就給記下來了……我說了那麼多,你怎麼不記點彆的?”
閆巧巧再度伸出審判的食指,指指趙英珺口袋裡的手機:
“親子鑒唔——”
趙英珺眼疾手快,直接捂住她的嘴。
“哦~~~~林弦啊。”
旁邊趙瑞海恍然大悟。
捶著手掌心原地踱步:
“對對對……你看看我這腦子,這一段光操心閆巧巧的事了,怎麼把人家林弦的事給忘了!”
“哎呀,你看我這事辦的,多不禮貌!早就說來東海的目的,就是要和人家林弦吃頓飯、好好感謝一下人家。結果前幾天沒約上,咱們後麵就跟不管這事一樣,直接扔一邊了……”
“這讓人家林弦怎麼看我們啊?今天也沒什麼事……英珺,你抓緊再給林弦打個電話,看看他今天晚上有時間沒有,有的話,咱們一家趕緊和人家把飯吃了,顯得咱們也有誠意!”
趙英珺想了想。
今天晚上,她確實也沒什麼安排。
林弦之前也說過,那天沒去成飯局很抱歉,說以後有時間隨時告訴他,他一定赴宴。
或許,林弦那邊也等著自己開口呢吧?
“行吧。”
趙英珺想了想,從沙發旁站起身。
她拿出手機,重新撥通林弦的電話,放在耳邊,看著自己父親趙瑞海:
“既然你和媽晚上也沒事……”
“那飯局,就約到今天晚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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