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妘抿了抿唇,緩緩呼出一口氣來:“沒有穩婆,當時我身邊隻有一個丫鬟,後來丫鬟也死在了楊州之亂。”
“是嗎?”裴涿邂拿起身側的杯盞抿了一口,“看來宣穆是在清剿鎮南王的那段時日出生的。”
他說出結論,蘇容妘心頭猛地一顫,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套了話。
她麵色白了白,便聽裴涿邂繼續問道:“你可認識鎮南王亦或者世子?”
“不認識。”
蘇容妘答的飛快,但話說出口她便覺得其中有圈套,鎮南王與世子愛民如子,楊州的百姓如何能不識得他們?
她深吸一口氣,又填上一句:“我這種身份的人,如何能認得王爺與世子呢,隻遠遠見過罷了,不過當初跟我一起上山的鄰居兄長跌落摔斷了腿,世子聽說了此事,憐鄰居嫂嫂照顧一家不容易,還特意派人送來了銀兩,這才能去請大夫。”
裴涿邂倒是在她話中尋了旁的重點,微一蹙眉問:“上山?”
“采些草藥去賣錢貼補家用罷了。”
裴涿邂凝眸盯著她,瞧著她的窈窕身形,當真不似會做苦活計的人。
“你會醫術?”
蘇容妘搖搖頭:“醫術難學,都是傳男不傳女的,更何況我即便是個男子,也要送上許多拜師禮才行,生計都難維持,我如何能拿得出那些銀錢。”
因她這幾句話,裴涿邂心中沒由來的發疼。
許是因為心疼她,又許是因為他再一次察覺到從她身上感受到的意外與驚喜。
他略一垂眸掩下心中情緒,再抬眸時便道:“薛夷淵就許你去上山?”
“那時候還沒他呢,不過我上不上山與他又有什麼關係,他還能管得我不成?”
裴涿邂雙眸微眯:“那你又為何跟了他?”
這話蘇容妘沒法否認,否則之前在馬車上的事,她又要不知從何解釋。
“裴大人,這些私事還是莫要多問了。”
裴涿邂的指尖搭在桌麵上,輕輕慢慢地敲著。
實則今日他傳了葉吟葉聽來問話,隻說當時縣主看到宣穆時便有些不對,許是此前見過宣穆、有什麼過節,亦或者是什麼其他。
而蘇容妘隨後便被縣主派人叫走,說了些什麼旁人不知,但她出來後,便有些膽怯恐懼,明顯憂心宣穆的命。
在屋中這沉默的空檔,蘇容妘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心頭縈繞著的不安愈演愈烈。
直到裴涿邂再次開口,晦暗不明的眸子盯著她:“畢竟都是親眷,姐姐的事,我也該關心上兩句。”
這一聲姐姐叫蘇容妘背脊一涼,分明之前用這個稱呼來頂他時,他麵色很是難看,如今卻從他口中親自說了出來。
似帶著淡淡的威懾與脅迫,轉著彎往人心口鑽,連帶著渾身都不舒服。
她的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臂:“我合該是擔不起大人一聲親眷。”
裴涿邂輕笑一聲,眸光仍舊一瞬不移地盯在蘇容妘身上。
直到蘇容妘覺得好似要被他看穿時,整個身子都緊繃起來,這才聽他緩緩開口:“宣穆還是後日再回學堂罷,免得你今夜過去又變了主意。”
他視線收回,重新落在公務上:“你可還有旁的事,若沒有,便可以走了。”
陡然被放過,蘇容妘還有些意外,不過她緊繃著的身子瞬時放鬆了一半,忙站起身來,多一刻都不敢留。
她俯身告退,隻是走到踏道口時她腳步頓住,也不知怎得,竟是下意識回頭去看身後人。
眼看著要過子時,裴涿邂還在桌案旁,似乎同自己說那些話時是他難得的休息,桌案旁的暖色燭光映在他身上,倒是叫他的冷冽之氣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