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姑娘家的個子會比小郎君長得快,蘇容妘與薛夷淵爭吵時,總是叉著腰低頭斜看他,她覺得這樣顯得自己霸氣的很,在氣勢上就能狠狠壓他一頭。
可如今薛夷淵已經長得很高大了,需要她抬頭去看,彼時站在門口,習武的身子緊實的寬肩窄腰,便能將她的視線全然遮住,許是若他想,如此孤男寡女的情況下,他將她困在屋,無論做什麼,她都半點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可他不止沒有,甚至說這種鋪陳心意的話時,連回頭看著她的勇氣都沒有。
蘇容妘認真想了想:“若是他,我確實不會顧及什麼。”
不止是因為裴涿邂的權勢會叫許多事都算不得麻煩。
就像宣穆,她可以在被嫡妹逼著走投無路的時候,帶著宣穆進裴府,若是她還有機會活,她便帶著宣穆好好活,若走到了儘頭,便直接用宣穆的身份,到時候蘇家、裴家,大家都一起死就是。
但薛夷淵不行,她不敢保證一輩子都能將宣穆護好,更不敢叫薛夷淵與薛家因為她和宣穆受一點危險。
她抬手去拍了拍麵前人的肩膀:“你我自小相識,我曾以為再見不到故人,卻未曾想能與你重逢,你在我心中很重要,跟宣穆一樣重要,所以我事事都有顧慮,不想因我拖累了你。”
薛夷淵眼眸瞬間亮起,慢慢回過身來,音調都高了些:“那裴大人呢,他是排在我和宣穆之前還是之後?”
他這話問的便是刻意了些,就是奔著能聽妘娘說兩句好聽話,若是隻有他自己,他許是還要生出些緊張來,怕被裴涿邂碾過去,可與他一同的還有宣穆,妘娘才不會將任何人放在宣穆之前。
果不其然,他見妘娘無奈一笑:“你今日這是怎麼了,總要提起他幾句,他本也沒排進來又哪裡有什麼前後。”
薛夷淵雙眸更亮了幾分,唇角的笑怎麼壓也壓不住。
見他開心了,蘇容妘便又開始要攆他走,這會他也不掙紮,順著便出了門去,還叮囑她晚上自己住小心些。
薛夷淵走的時候也未曾走正門,依舊是不知翻了幾戶人家的院牆,這才離開了她這小院裡。
用來養外室的地方,彆的不說,一張床榻定然是砌得又寬又大,再有便是廚房,煙囪什麼的都得砌的合適妥帖。
前者是能就叫辦事時舒坦自在,後者則是叫中間休息時胃裡妥帖,更能恢複力氣。
這屋裡的床榻很舒服,兩邊高中間略低,若是兩個人躺在這,便是怎麼睡都能叫兩人到中間來相擁,可是蘇容妘卻睡的並不踏實。
一來確實是多少有些嫌棄這床榻,人家被裡翻紅浪,正經夫妻也就罷了,可偏生是個偷腥的貪官。二來則是因她心中實在是記掛宣穆,也不知今夜自己不在身邊,他在裴府過的好不好?
她要出府試探,主要還是為了試探嫡妹,裴涿邂定然不會覺得她是真要離開,畢竟在他心中,宣穆就是她的親生子,她絕不可能棄宣穆離去,可在嫡妹眼裡便不同。
一日兩日許是嫡妹不會急著尋她,可三日之後,要是連宣穆都開始懷疑被她舍棄了呢?
之前裴涿邂輕了太醫來為嫡妹診脈,那時候隔著帷幕後麵懸絲診脈,診出的便是她未曾生養過,許是嫡妹並不將她的事放在心上,但如今她將宣穆扔下自己離開,此事在嫡妹心中便更能多幾分可信。
她想,若是自己之前的打算皆不能實現,那能叫嫡妹一點點覺得宣穆不能威脅到她也是好事,最起碼日後也叫嫡妹少打些宣穆的主意,可她如今也在擔心,自己離開了,嫡妹會不會將氣灑在宣穆身上。
可實際上,天徹底黑沉下來之時,葉吟便被派去守在了宣穆跟前。
宣穆很是不適應,想委婉請她離開,葉吟卻是半點未動,還在他身側幫著研磨:“日後小郎君考取功名、封侯拜相,身邊還能一直沒人伺候筆墨起居?總要提前習慣著些的,奴婢奉家主的命令來,也是擔憂小郎君怕打雷,夜裡睡不安寢。”
宣穆聞言板起小臉來,念及葉吟姨姨之前對娘親很是照顧,加之又是裴姨夫派來的,故而不能說什麼不好的,隻能轉過頭來繼續練字,一邊寫一邊悶悶低聲反駁:“我不是三歲小孩子,我不怕打雷。”
葉吟看著他的小模樣可愛的緊,他今年本也才五歲,卻是一直把自己當成大人看待。
一夜過去,第二日一切如常。
派出去的人還未曾搜尋到蘇容妘的蹤跡,裴涿邂昨日還算是冷靜,更多的是因預料到蘇容妘許是正在與薛夷淵在一起而心中發堵,可如今他卻不得不擔心起來。
即便是私會,有一夜也便夠了,難道還要在外麵續窩不成?就這般難舍難分?
他下職時,便有意換了一跳官道來走,馬車行過正當值的薛夷淵身邊時停下。
裴涿邂指尖挑起車簾,抬眸便看見薛夷淵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他指尖攥的緊了緊,心中悶堵著的一口氣如今愈發膨脹起來,讓他呼吸都有些滯澀。
他們昨夜發生了什麼,竟叫他上值時仍舊眉眼帶笑?
但很快薛夷淵便笑不出來了,因為他對上了裴涿邂那雙危險的眸子,但他腦中瞬間便想到了妘娘昨夜說,他與宣穆同等,而裴涿邂在她心中連位置都未曾排上。
他當即挑了挑眉,很是硬氣地回看回去,即便是拱手施禮時也仍舊與他對視,挑釁開口:“原是裴大人啊,好端端的,怎得突然來了南門?”
依照他的身份,三品大員之上都應走東門。
裴涿邂雙眸微微眯起,嗤笑了一聲:“是,若我不中用些,怕是每日都要來此與薛大人打個照麵。”
薛夷淵麵上得意的神色僵了僵,畢竟比之權勢,沒幾個人能在裴涿邂麵前抬起頭。
他撐著自己的底氣:“都是在宮中做事的千牛衛,守那個門都不要緊,倒是裴大人,城門口人來人往的,這般說話當真不怕得罪了誰去。”
裴涿邂並不理會,而是抬手叫他到進前來。
薛夷淵不好拒絕,隻能上前幾步,便聽他道:“妘娘在何處。”
薛夷淵輕笑一聲,未曾正麵回答他的話,隻是勾唇淺笑:“裴大人注意分寸些,妘娘也是大人能喚的?若依身份,大人合該喚她長姐才是。”
裴涿邂亦沒有去接他的話,但眸色已經冷了下來,他譏諷地看過去,幽幽開口:“聽聞薛老大人前些日子正準備給薛大人娶妻,不知在下可否能喝上薛大人的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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