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的突然出生叫蘇容妘腳步一頓,她的頭發已經披散下來,隻在末尾用係帶綁束起,隨著回身的動作發絲飄蕩,卻不見那隻玉簪。
他眸色暗了幾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是動了怒,旁側守著的丫鬟儘數退了出去,反倒是蘇容妘狐疑看他。
她站定步子,宣穆也小跑著到她身邊,被她一隻手攔著護在身後:“我不知裴府有不準放紙鳶的規矩。”
紙鳶而已,不放就不放了,雖是會叫宣穆失望些,但若裴府真有什麼忌諱她也不能硬要去破。
但她怎麼覺得,這能與不能,靠的是裴涿邂現下的心情呢?
裴涿邂的視線落在她如今尚是平坦的小腹上,凝眉道:“你是裴府主母,你見過誰家主母在院中瘋跑?”
蘇容妘沒說話,垂眸理了理紙鳶。
並非是她沒見過,畢竟世子妃在人後也是會放紙鳶的,聽說世子妃與世子定情時靠的便是這個,她這個糊紙鳶手藝還是與世子妃學的。
可這話不能與裴涿邂說,她略有失望地將紙鳶交給了宣穆,小聲說:“等他什麼時候不在,娘親偷偷帶你玩兒。”
宣穆眨眨眼,便算是應下來了。
裴涿邂不知他們母子二人的眉眼官司,隻是意外於妘娘的聽話,而她這份少有的乖順讓她顯得有些落寞。
這叫他有些舍不得見她如此模樣,也思慮起他的語氣是否太嚴厲了些。
但有孕的前三月最是要緊,她想玩也要放到將孩子生下來之後才是。
“如今已入了秋,京都不比楊州,腹中灌了風又要傷身,宣穆年歲小,你又是女子,合該——”
“好了,我這不是都收起來了。”蘇容妘手上正卷著線,“你來可是還有彆的事?”
裴涿邂的話被她略帶敷衍的語氣打斷,他深吸一口氣,故意道:“你是我夫人,你說我來能有什麼事?”
蘇容妘手上一頓,頓時起了防備之意,她抬眸盯著他,想看一看他的言外之意是不是自己心中想的那般。
宣穆自小身邊便隻有娘親,自然沒體會過那種半夜爹娘齊齊不許他睡中間的滋味,故而此刻並沒有意識到他這話中的意思,但他能感覺到娘親有些緊張,順著用略帶懵懂的眸子去看她。
“你什麼意思?”
裴涿邂不答她的話,反而是目光對準宣穆:“天色還亮著,回去讀書罷。”
他語氣如常,叫宣穆恍惚間下意識地想要去聽從。
宣穆還是很敬重姨夫的,他覺得姨夫學問好,有許多值得他學習的地方,隻是他沒想過,姨夫竟會對娘親圖謀不軌,這讓他控製不住的懷疑自己,他所熟悉的姨夫,當真就是他心中想的那般高潔嗎?
他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分明之前他還需要用心去想如何讓姨夫對娘親沒有偏見,如今卻是要時刻防姨夫會對娘親如何。
他站在原地,也是在用小身子擋住娘親,無聲地反抗著。
可蘇容妘卻覺得,一來大人的事最好不要叫小孩子知曉太多,二來便是若裴涿邂真要做什麼,她阻攔不住,自己受苦不算還要叫宣穆受到驚嚇。
她抬手撫了撫宣穆的頭:“你先去讀書,隻要我不叫你,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過來。”
她的叮囑叫宣穆覺得害怕,下意識攥緊了她的衣裙,低低喚了她幾聲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