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近哀求的聲音,讓蘇容妘的心腸竟也跟著軟了一瞬。
到底同為女子,這一瞬讓她從縣主身上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她獨自承受沒有阿垣的那五年,在得知阿垣活著的消息時,與如今的縣主又有什麼區彆?
以至於這份心軟,讓她在深思熟慮之後,給另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世子他死了。”
她故意停頓了一會兒,才跟上後麵這一句:“我親眼看著他入葬。”
兩句話都是真的,隻是第一句是說的先世子李潛,第二句則是說以先世子身份入賬的阿垣。
她的暗示已經很明顯,李浮朝聽得明白。
心中繃緊的一根弦似在這時驟然崩斷,撐著她的一口氣也跟著消散了去。
她絕望又痛苦地閉了閉眼,那早已為李潛流乾了眼淚的眼眶,在此刻又重新濕潤起來。
但她沒有當著蘇容妘的麵落淚,畢竟是皇室的縣主,她自有她自己的驕傲在。
而再次睜眼時,李浮朝眼底流出些嘲諷之意:“竟是個打著他名頭行事的亂臣賊子,死在楊州也是活該,也算他識相,用他的死將宣穆給托了起來。”
蘇容妘咬了咬牙,知曉她這是在說阿垣,卻不能當著她的麵發作起來。
可恨她什麼都不知曉,不知阿垣為先世子做了多少事,也可悲她什麼都不知道,為了先世子牽絆心腸,卻隻能以外人的身份打探他的消息。
蘇容妘心緒有些複雜,她不想可憐縣主,自己險些死在她手上,隻不過是看她為宣穆說話的份上,願意心平氣和地同她說上幾句話。
她深吸一口氣:“縣主莫不是悲戚過了頭,說的話倒是叫妾有些聽不明白,現下這天頭惹得緊,縣主還是快些會去歇息罷。”
逐客令一下,李浮朝聽得明白,卻是並沒有立刻站起身,隻是又重新猶豫起來。
“我今日來,還有另一件事。”
她清了清嗓子,矜貴的日子過的久了,即便是求人辦事也待了幾分頤指氣使的味道:“我兒離京許久,也該回來了,隻是皇帝一直未曾同意,你去同裴大人說一說,若是他能想辦法將我兒送回京都來,日後有我能出力之事,我必不會推辭。”
蘇容妘這才明白,她也是為了嗣子的事來的。
她忍不住歎氣一聲,縣主還當真是克到她心上去了,慈母之心,她又如何不能感同身受?
被自己這又下意識心軟的念頭給氣笑了,她輕輕搖頭:“縣主未免太看得起妾身,裴大人的決定,不是妾能左右的,縣主是問錯人了,更何況即便是妾想幫著縣主,這王府上下縣主也瞧見了,妾自身都難保,又如何能傳出話來?”
李浮朝顯然不信:“你少裝,我不信他會將你一個人留在這裡,他既是你姘頭,還能不聽你的話?”
她這話說的實在難聽,蘇容妘眼眸眯起,聲音也跟著沉冷下來:“縣主求人,即便是沒有求人的態度,也應將嘴巴放乾淨些。”
她驟然冷下的態度,叫李浮朝的那些傲氣也衝散了些,她清了清嗓子,再開口時有些悻悻。
“無論如何你得幫我說一說,我和我夫君可以不回來,但我兒不能一直在外,他離了學堂整日裡悶悶不樂,聽聞宣穆回來,他還在想辦法探聽宣穆的近況,他們是好友,想來宣穆定也希望我兒能回來。”
蘇容妘略一頷首,不敢隨便做決定,也是怕縣主拿嗣子的事做幌子。
她也不敢答應,雖仍舊是將她往外推,但也給留了話頭:“妾聽來,縣主慈母之心著實為人動容,縣主不若將這話去與裴大人說上一說,若真如縣主所言,想來裴大人定不會吝嗇出手。”
李浮朝聞言,便全當她應了下來,當即歡喜站起身,達到目的便立即準備動身離開。
走到了能為蘇容妘落得個清閒,就是這人一如既往的傲氣,竟是連句謝都不願說出口。
她輕笑了一聲,無奈搖搖頭。
葉聽在一旁聽了個全,此刻到進前來問:“夫人,可要奴婢去傳話?”
蘇容妘點頭:“去罷,不過不必讓他一定幫這個忙,但若是覺得接一個孩子回來無傷大雅,還是接回來罷,涼州那地方也不是什麼好的,早些回來好好讀書也是件好事。”
葉聽當即要應下,可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不好意思道:“這一句兩句怕是說不明白,夫人還是親自寫封信去罷,畢竟縣主方才說了許多,誰知有沒有哪句暗藏玄機,還是得儘數寫下來同家主言說才是。”
蘇容妘即便是再心大,葉聽的用意她也很難有意不去深想。
可看了葉聽一眼,卻是沒開口拒絕。
八月半過後,她已有兩個半月沒見裴涿邂,亦不見他遞消息入府,她不得不承認,她卻是有些擔心他。
畢竟在京都之外,他獨身收著那些傳言,亦是靠著他來護宣穆周全。
從葉聽輕描淡寫的隻言片語之中,她便能知曉,裴涿邂定是受蔣家與九皇子兩方不容,從保皇一黨轉到鎮南王一脈,更是不知受了皇帝多少冷箭。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直麵自己心中所願,對著葉聽道:“去準備筆墨罷。”
葉聽愣了一瞬,還以為自己是聽岔了,反應了一瞬才歡喜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