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鬆沒有說話,少年隻是瞪著兩隻眼睛,木吱吱地死盯著那個神情淒苦的父親——曹正。
中年捕頭繼續開口,他說了一句話,卻頓時便讓曹鬆陷入到了深遠的沉思之中。
曹正說道:“鬆兒,你可有真正所愛之人?”
曹鬆愣住,腦海中頓時就閃過了那個身著桃裙的窈窕身影,現如今卻已然煙消雲散。
片刻過後,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少年郎的眼前一片空白,他已經看不清那個熟悉的麵孔了,幾日時間而已,與最心愛的人,陰陽兩隔。
而釀成這一切的……
卻是自己唯一的父親——曹正。
這一下,試問誰又能夠接受得了?
曹鬆的內心悲痛欲絕,此刻那雙早已悄悄擰緊的拳頭,也開始不由自主的“咯咯”作響,恐怕片刻過後,他就要做出某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來了。
誰料?
曹正卻說:“鬆兒啊,爹心中最愛的人,隻有你。你娘,自然也一樣。”
曹鬆徹底的不知所措了。
原本還想和自己的父親比劃比劃拳頭的少年,頓時啞了火,他怔在了原地。
老捕頭擦去了小捕快眼角的淚水,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則是逐漸變得柔和了許多。
“孩子,你且記住,人生最愛之人,莫過於父母、妻兒、子女孫輩。所謂禍不及家人,都是屁話。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也的確該讓你知道了,我曹正,你曹鬆,乃是帝國股肱之臣,文華殿大學士,太子少保曹有望的唯一後人。想當年曹黨覆滅,整個曹家在風雨飄搖之中,如若無根浮萍,當然這些事情都怪不到劉成清頭上,可是……”曹正的話戛然而止,看著那個神色疑惑的少年,他當即反應了過來,隨即也不由得搖頭苦笑。
是啊,那時候的舊事太多了,若想說清楚劉成清和自己之間的根本緣由,隻言片語恐怕是解釋不清楚的,因而隻能從要點入手,方才能有著述清的機會。
曹鬆呆若木雞,在聽完了曹正的一番話之後,他起先隻是覺得震撼,卻又逐漸變得木然了。
迷茫之中,少年無意間將兩隻眼睛望向窗外。
隻見,大風停了。
那顆先前還搖擺不止的青鬆,此刻也不再搖曳,它威嚴佇立,似頂天立地般,點綴有些許風骨。
沉吟片刻,曹正從一旁的桌岸上提起了那盞涼茶,他一飲而儘,這才繼續看著那個目光迷離的少年,緩緩開口說道:“兒啊,今夜過後,你與我就要分道揚鑣了,爹希望你去一個地方,在那裡你也許能知道很多爹爹說不清的事情,在帝國的西北邊關,有一座鴨子寨,如果你能找到小流村,就往西走二裡地,那裡有墳塋兩千,你馬上就成年了,如果沒人能給你舉行及冠禮,到時候就可以去那裡燒個香,讓你的爺爺們看看,我曹家兒郎還在!至於鎮北將軍鐘燕雀的墓,我建議你最好也可以去上柱香。畢竟,若是沒有鐘先生,估計也就沒有現在的你和我了。至於劉成清到底做過什麼事?你總會知道的。因為你是我曹家人,而這些這都是命。”
……
曹正說完了,他看著那個麵色蒼白的少年,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最後,年邁捕頭終於還是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他轉過身,麵朝窗外月色,低聲喃喃自語道:“老祖宗們,你們看到了嗎?我荊州曹家,猶有男丁!”
荊州曹氏一族,猶有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