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宸衍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薄晉然卻聽懂了。
這個‘甜’是陸甜的甜。
所以他說他人生沒有甜了,這不是咒他嗎?
薄晉然臉色瞬間難看起來,散漫的姿態都散漫不起來了,“你到底什麼意思?”
時星本來因為祁宸衍這句話差點笑出聲,可看著薄晉然黑得不行的臉色,她還是努力把笑憋回去了。
現在隻有18歲的薄晉然大概沒有四十幾歲時那麼穩重,不開心的時候臉色和語氣還是很明顯的。
祁宸衍倒是不怎麼在意,等服務生離開,才偏頭看回薄晉然。
相比於現在還不太能掩飾情緒的薄晉然,他始終很淡然,“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祁宸衍靠上椅背,手臂環胸姿態隨意,“我說了,我是陸甜和祁慕辭的兒子,意思就是,陸甜和祁慕辭會結婚。所以你說,你還有甜嗎?”
“你說我就信?”
薄晉然扯出個冷笑“怎麼,你也是從三十年後來的是嗎?”
祁宸衍看向坐在另一邊的時星,時星對他點點頭,意思是她確實已經跟薄晉然說過了。
不過薄晉然不信她。
時星也很惆悵。
祁宸衍就笑笑,沒所謂的語氣“他不信,沒老婆的是他,星星不用為他煩惱。”
薄晉然覺得眼前這兩人確實很奇怪。
如果說他們和祁慕辭是一夥的,可他們剛才拆穿祁慕辭甚至踹祁慕辭毫不猶豫。
薄晉然想到這裡,輕眯眼盯著祁宸衍“你也是祁家的私生子,你想利用我對付祁慕辭?”
時星無奈。
不過這確實是豪門接班人的思想了。
祁宸衍垂眸笑了聲,沒理會薄晉然的猜測,而是繼續說“陸甜會在20歲因為懷孕而跟祁慕辭結婚,然後會因為安家一個女人導致流產回到帝都,那個女人叫安明虞,是海都安家人。
你為了替陸甜出氣,把安明虞帶來帝都,卻又因為發現那女人剛剛生產身體虛弱,讓她離開。可她沒走,她和你父親薄於臣在一起了,生下一對龍鳳胎。
差不多時候,陸甜和祁慕辭複婚生下了我,而你父親因故去世,你認下了安明虞腹中那對龍鳳胎做你的孩子,半生未婚。
再後來,我和星星出事,祁慕辭和陸甜離婚,陸甜帶著我們去北極埋葬,在北極死於雪崩。而那場雪崩,是我奶奶,也就是祁慕辭母親安清慧所為。”
祁宸衍語速不快,語調甚至有幾分慢悠悠的,像是在講故事。
當然,對祁宸衍來說這的確是上一輩的故事。
不過他說的結局,是時星未重生的結局。
而對聽故事的薄晉然來說,祁宸衍每個字都宛如雷閃劈在他心間,讓他混亂不安,又讓他恐懼。
不敢相信是真的。
若是編的,又怎麼能編得這麼離譜?離譜到薄晉然覺得竟然不算離譜,因為這一切如果發生,或許真的會是他的選擇。
而在聽到他說陸甜和祁慕辭離婚,死於雪崩的時候,心臟狠狠收縮。
說不清道不明的刺痛感襲來。
太陽穴也隱隱作痛。
祁宸衍說完這些,又補充一句,“我家星星,就是龍鳳胎裡那個女孩。”
他看向時星。
時星則是對薄晉然點點頭,“我按照薄家的名字,叫薄雲星,不過因為我從小就被抱走流落在外麵,所以我叫時星。我還有個哥哥,叫薄雲宴,他是你親自帶大的。”
薄晉然喉結不斷滾動。
雲字,確實是他們薄家下一代的輩分。
他們說的這些事邏輯過於清晰,確實不像是隨便編的。
難道是真的?
薄晉然手指捏了捏,心慌莫名。
可他還是笑了下,語氣諷刺“你們這故事編得確實很好,可就這樣想讓我相信你們是從三十年後或者什麼平行時空穿來的,你們是覺得我老了會去買保健品是嗎?”
祁宸衍瞥他一眼“你年輕的時候話還挺多?”
薄晉然“……”
祁宸衍“你去扯陸甜一根頭發吧。”
薄晉然“做什麼?”
“親子鑒定!”
祁宸衍聳聳肩,“既然我們怎麼說你都不信,那做親子鑒定是最快最有用的辦法。”
薄晉然目光輕動,落在祁宸衍頭發上。
確實。
隻要做一個親子鑒定,就能證明他說的是真還是假了。
咖啡在這時候端了上來,他們的談話也暫時停下。
薄晉然看著麵前那杯黑咖啡眼皮跳了跳,又想到祁宸衍說的那句沒有甜了。
他默了兩秒,還真端起這杯黑咖啡喝了口。
臉幾乎要皺成一團。
也太苦了。
他平時就愛吃甜的,咖啡自然也是要多奶多糖,這黑咖啡他以前是碰都不碰的。
祁宸衍看著他的表情,了然輕笑“苦嗎?”
他挑眉輕嘖“不信我,就等著吃三十年這樣的苦吧。”
薄晉然“……”
那大概還不如死了。
18歲的少年確實沒有辦法想象,三十年都要這樣苦的話,該怎麼過下去。
這個問題困擾著他,一直到他回到家睡下。
他給祁宸衍和時星安排了酒店,讓他們暫時先在酒店住著,等他拿到陸甜的頭發做了鑒定再說接下來的問題。
然而薄晉然知道,他其實已經傾向於相信了。
相信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這種感覺很奇怪,如果說那兩個人是騙子的話,那確實很成功。
幾句話的時間就成功讓他相信了他們。
雖然他嘴上還不肯承認。
時間已經很晚,差不多淩晨三點半。
薄晉然躺在床上,單手枕在腦後,望著天花板毫無睡意。
腦子裡全是祁宸衍說的那些話,全是那杯黑咖啡的苦。
沒有甜了……
他煩躁側身,拉起被子蒙住臉。
不會的。
不可能的。
他不斷告訴自己。
模模糊糊間終於慢慢睡著,可不知道是不是受祁宸衍那些話的影響,他做了夢。
夢裡的他自己是陌生的。
兩鬢白了,眼角也已經有了皺紋。
在他麵前的是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年紀,卻又顯得比他年輕很多的祁慕辭。
祁慕辭被捆綁在座椅上,麵容猙獰的望著他,“就算你殺了我又怎樣,你殺了我,陸甜也活不過來了。雪崩之下,她甚至沒有全屍,你再也找不到她了。”
那一刻的祁慕辭顯得有幾分瘋狂,“薄晉然,你輸了一輩子,陸甜到死愛的人都是我。”
薄晉然看到自己目光冰冷的看著祁慕辭,沒有絲毫波動,“是嗎?”
他沒有波瀾的說“那你就更應該去贖罪了。”
手中的槍口對準了祁慕辭眉心,在祁慕辭恐懼的目光中,慢慢開口“不過就算你死了也不會再見到她了,因為,你會下地獄。”
槍聲響,祁慕辭眉心出現一個血洞,他大睜著眼,眼底還是未散的恐懼。
薄晉然丟掉槍,轉身同身邊的人說“去貢比約恩山。”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