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林姨來敬老院看望她乾媽林老太太時,屯裡所有男人的臉上都會出現少有的笑容,男人們就會尋找著各種機會去敬老院坐一會兒,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老人嘮著搜腸刮肚蹦出來的嗑。屯裡很多人家都會雞飛狗跳,女人們打罵雞鴨聲比平時大,罵的話也比平時狠。
我們家也不例外,我媽就會無理由發火,人們都在家時,她就會衝我爹說一些指桑罵槐的話。能采山野菜時,媽總是讓我拿著筐去到爹放生產隊的幾頭牛的山崗去采。隻要我在家,我也就成了我媽派來的間諜,采菜也去監視我爹。林姨長的俊,三十七八歲,高挑的身材,雙手像從來沒乾過莊稼活似的,白嫩白嫩的。每次寒暑假,林姨都會領著她的三個孩子,在院裡住上十天半個月的。一個禮拜天,我看到豐滿嫵媚的林姨拿著筐去東山采山野菜,我也回家拿著菜筐跟了過去這次沒用我媽提醒,媽問我乾啥去,我指了一下東山的小漫崗,爹在漫崗上放牛,時不時的傳來爹沙啞嗓音的幾聲《送情郎》的小調,山坡上隻有大稀二蹦的幾棵小樹,爹和牛的影子時隱時現。媽沒有催我寫作業,隻是氣鼓鼓的揮下手“快去吧,留點神。”林姨在林子裡轉了一陣兒,挎著筐向南麵的山坡走去,那裡有許多抗戰時留下的坦克窩。我望望山頂放牛的我爹,依然哼著小曲,偶爾會傳來幾聲清脆的鞭子響。
我還是悄悄的瞄著林姨的影子,遠遠的搜尋過去。我折了幾支大葉枝條,貓著腰小心警惕的一個個坦克窩搜尋著,在一個坦克窩裡,林姨和於院長抱在一起。我早就從小人書中學會了偵查。躲在山坡的一棵粗樹後,舉著大葉子樹枝遮擋著我的臉,透過枝空,清晰的看到坦克窩裡的一切。我驚訝的張大著嘴巴,大氣都不敢出,倆人分開後分彆向兩個方向往山下走,看不到他們的影子了,緊張的我全身都被汗濕透了,這時候才敢呼吸換幾下空氣,空氣裡有一股淡淡的騷氣。
我站起來,緩一下,迷迷瞪瞪在隨便采幾棵野菜,眼前還是晃著於院長和林姨光光的身子,虛脫的小碎步向山下走,“小崽子,乾啥呢?”我嚇得一激靈,張大牙站在我前麵,拄著他的拐棍,衝我邪邪的笑著,我撒腿就跑,我都讓張大牙嚇出後遺症了,我們這的小孩兒都怕他。我們去敬老院偷果,被他攆過好幾回。敬老院西崗有很多果樹,我們一幫孩子偷果都會碰到看果園的張大牙。每次他攆我們時都要飛棍子,罵一些絕祖宗的話。隻要發現張大牙在院裡,我們才有膽量從果園的其他方向去偷果子。我挎著空筐,氣喘籲籲的趕在媽媽開飯時到家了。
媽問我山坡菜多不,我說沒有,都被彆人采過了。“敬老院來的那個妖精昨天就去采了,她一個閒人,這時候在屋裡咋能呆住,也算在這山溝裡遊山玩水,到飯點就回來吃飯,吃飽了,嘴巴一抹,不用撿桌子刷碗,除了采菜,就是去和誰家老爺們撩撩騷”媽媽看著爹又陰陽怪氣的嘮叨著。“人家她林姨來咋的了,礙著彆人啥事了,長的好看就有罪?”爹瞪著我媽吼道。我媽氣急敗壞的指著我爹吼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人家一來,你眼睛就不夠使,鑽心抹眼的總往敬老院蹽。”
“農閒時候,誰不是串門打發時間。就你歪拐斜拉的。”爹氣的把半碗飯頓在桌上,轉身去了後麵的園子。我媽雖然總愛敲打我爹,可林姨上我們家來時,她確是出奇的熱情,每次林姨要回敬老院裡時,媽都會送到大門外,有時也送到敬老院,還在那裡坐上一陣兒,告訴林姨,明天來家玩,才會回來,和林姨好像親姐妹一樣。我媽說,來串門是客,慢待是咱們不懂理,林姨來了,爹是不準在家裡待的,爹就會找個理由出外轉轉。
一到冬天,來敬老院的人就會增加,那時候生產隊都收莊備庫了,隻有男勞力去出工,乾一些廣積糞多打糧的事,隊裡十幾個勞力在敬老院南邊的池塘上,把秋天撈出來的塘泥堆再刨開,兩掛牛車就會慢悠悠的拉著有幾土筐的塘泥塊向山嶺爬去,刨糞的人就會輪班歇著,到敬老院屋裡聽廣播,有時能聽到幾分鐘評書。林姨在院裡,牛車就會停在糞堆旁,老牛拴在旁邊的樹上,人們都去屋裡歇著,看著林姨,逮機會和林姨嘮上幾句,晚上回家會做個好夢。
老人們在外屯的親戚這時候就會來院裡看望老人,借走親戚名的來院裡改善一下夥食,若是呆天多了,或是老人看不上誰家的親戚,老人就開始嚷嚷,有臉皮薄的,收拾東西走人,也有臉皮厚的,你咋叨咕,都呆夠再走,麵對每天有增無減的探親隊伍,做飯的三姑爺爺臉子拉拉著,像彆人吃他家大米一樣,盆子頓的三響。給他打下手的幾個服務員更是被他崩的紫烙蒿青的,隻有看到林老太太和她的乾閨女林姨時,他的臉上才會陰雲轉晴,陽光燦爛。除了院長在,其它人是看不到他的笑臉的。林老太太單身很多年了和姑爺爺的年齡差不多,現在五十多歲了,也比生產隊這邊四十歲左右的家庭婦女年輕,原先是縣文工團的,不知道啥原因來了這窮鄉僻壤,遇人先笑才會說話,讓人感受到像春風吹過一樣,姑爺爺第一次看到林老太太,就被這股春風吹到了,他的心裡總是暖暖的,每次林老太太打菜時,她的菜碗裡總是乾的多,埋在青菜下麵的肉多。有一年春天,地裡小苗剛出來,林姨領著她的三個孩子又來敬老院串門,張大牙最先數著林姨呆六天時,就叨叨咕咕的,“這院裡趕上收難民的了,天天來蹭吃蹭喝,就是免費,也得要點臉。”他叨咕的話被姑爺爺聽到後,借機和張大牙吵了一架,早飯後,林姨要走,於院長騎自行車進院,正聽到吵架聲,問清了情況,四十歲的於院長像小夥子一樣,急匆匆的向林老太太屋走去。
半個多小時後,滿麵春風的於院長走出來,身後同樣滿麵春風的林老太太和林姨說著院長慢走,院長慢走,三個小孩子卻不管發生啥事,狼吞虎咽的吃著。
以前張大牙的菜碗裡,總是漂著幾片像幾個孤單小魚遊動的菜葉。於院長出來後,把張大牙一頓訓哧“誰家沒有個三親倆厚,來了就是且(客),撲奔我們來了,我們就應該熱情招待,不能給人家甩臉子,你這樣影響不好,今後注意點,又沒吃你家飯菜。我是說過,探視不能超過七天,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何況人家還沒呆上七天。”於院長氣憤的轉過身扔下一句“你沒有親戚,不代表彆人也和你一樣。”
於院長到院裡長長的呼了口氣,摸了摸大背頭,又走進屋管姑爺爺要了一隻菜筐,說是看看山坡上山野菜還有沒有,姑爺爺要和院長一起去,他知道哪裡山野菜多。院長笑著拒絕了姑爺爺的好意,獨自向敬老院東麵的山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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