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辰時剛到,外麵有人吼道“快跟上,快跟上。”過了一會,又有人走路的聲音,不絕於耳。樂天福說道“孩她娘,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出去看看。”
樂天福走到廚房,從小窗裡看見幾個鬼子正趕著一群人往前走,但不知道去往何處。這滿大街都是屍體,血一直流到自家店門口。
樂天福嚇了一大跳,趕緊從廚房拿了些吃的,爬進了地窖。
宛如梅見樂天福的表情像是遇到了鬼,就說道“孩兒她爹,你咋了?”
樂天福說道“千千萬彆出去,外麵有鬼子,全全是死人”
宛如梅問道“這外麵那麼多鬼子,咱怎麼逃出去?”
樂天福驚魂未定,緩了好久才定下神來,說道“暫暫時隻能委屈你們在這裡躲一躲,過段日子,咱就渡江去北邊。”
宛如梅看樂天福雙手打哆嗦,這樂天福早年間當過義兵,打過土匪,身經百戰,也被土匪拿槍指過腦袋,如今卻被嚇成這樣。
宛如梅問道“你說這日本人能叫咱出城麼?”
樂天福說道“這不好說,隻能在這裡等。”說著,樂天福就癱倒在一邊。雖然天寒,但是頭上卻直冒冷汗。
又過一日,地窖裡的東西吃完了,樂天福又爬出地窖準備尋些吃的。這店外多有槍聲,店門前又堆了一些人,是昨日未見的。
樂天福心想“這些狗日的白天殺人,要想尋吃的就得下半夜了。”不敢多想,樂天福又找到一些乾糧,揣到懷裡。
回到地窖,樂天福見樂書臉色不好,她突然呢喃細語道“娘,我好冷我好冷。”
宛如梅摸摸樂書的頭,說道“這孩子發燒了,孩兒她爹,咱光躲在這裡不是辦法。就算這大的能撐住,這小的也撐不住啊。”
樂天福說道“今天下半夜,等那幫狗日的睡著咱回趟家,咱家離北門近,到時候看看這北門如果能逃出去,咱就從那裡去江北。”說著,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樂書身上。
不過多久,外麵又下起了鵝毛大雪。宛如梅喂了奶,樂天福一直守在地窖口,時刻聽著外麵的動靜。
這寒風在外麵嗖嗖作響,不知過了多久,外麵有撞門的聲音。樂天福從窖縫裡窺見了幾個日本兵,原來是今早粵軍在仙鶴門射殺了不少鬼子,這幾名逃出來的鬼子又餓又渴四處找吃的,見這有家餐館就闖了進來,一進門就舉著槍四處巡視。
這繈褓裡的嬰兒聽見這砸門的聲音就發出一陣啼哭,胡哈子馬上就把大拇指伸進了嬰兒嘴裡,這嬰兒一咬,痛得胡哈子直掉眼淚。
這幾個鬼子用日本語說道“是誰,誰在那裡?”然後用槍朝地窖方向開了幾槍。
樂天福幾人不敢說話,尋思著這幾個鬼子見沒了聲音就會離開,但沒想到他們往這地窖方向走來,邊走邊用刺刀探著路。
鬼子走到窖門口,其中一人說道“這地洞裡有人。”
宛如梅知道這藏不住了,要是被鬼子發現,這一家都得搭進去,就對樂天福說道“我出去對付這幾名鬼子,你們藏在這裡彆出聲。”
樂天福說道“咱孩子都還小,你死了,咱孩子咋辦?”
宛如梅轉過頭對胡哈子說道“哈子,娘把你養這麼大,也沒給你許個像樣的名字,如今這鬼子就在咱頭頂上,今後你就叫你爹的名字,你就叫胡天福。”說著,拿起先前殺那名日本軍官的刀,在自己的臉上劃了五刀,又從地上拾起一把土潑在自己頭發上。瞬間,宛如梅臉上全是血。
樂天福說道“孩她娘,你這是?”
宛如梅說道“咱死就死得有尊嚴一些。”
胡哈子看在眼裡,想喊爹娘卻喊不出來,這憋著的氣都咽在肚子裡。
樂天福抓住胡哈子的肩說道“你好生照顧你這兩個妹妹,也算不辜負你爹娘,哪日你從這地窖裡逃出來,就往江北走,來年今日彆忘給你爹娘上柱香,也不枉我們養你這麼大。”說著就打開地窖的門,和宛如梅走了出去。
胡哈子的淚水大顆大顆往下掉。他用力咬著嘴唇,吞聲飲恨。這幾名鬼子向地窖下看了幾眼,這地窖有一處拐角,胡哈子和兩個妹妹就藏在這拐角處,加上天黑,這幾個鬼子以為沒了彆人就關了窖門。待這門一關,胡哈子再也忍不住,嗚嗚得哭了起來。
不過一會,就聽見外麵有打鬥的聲音,隨著兩聲槍響就再沒了動靜。
胡哈子不敢出去,又等了許久,便從窖門打開了一個小縫,見四下無人,就吩咐樂書在窖裡等著,自己先上去看看。隻見兩具屍體倒在雪地上,正是宛如梅和樂天福。胡哈子不顧這哭聲是否被那鬼子聽見,隻見他仰天痛哭,泣不成聲。
胡哈子葬了自己的父母,害怕鬼子在附近候著,就又在這地窖裡躲了一天。這繈褓沒了奶吃就哇哇得哭,胡哈子就用自己的血喂她。
第四日未到辰時,胡哈子見這雪停了,就帶著妹妹從地窖裡爬出來,從廚房裡尋了兩個饅頭,這饅頭早已被凍硬,胡哈子就把饅頭放在懷裡暖著,又趁著天黑,手裡抱著樂墨,領著樂書走出店門。這道路兩旁都是屍體,但是被這雪蓋著,就像是一個個凸起的小山包,樂書問道“哥哥,那是什麼?”胡哈子卻默不作答,隻是一個勁的往前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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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哈子到了家,這家裡已被鬼子搜刮過一遍,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了,好在櫃子裡的衣服還在。胡哈子給樂墨換了件衣服,又把剩下的包了起來,把僅有的兩個饅頭給了樂書,帶著她倆再次走出了家門。
胡哈子走過兩個街口,見有百姓往那城門口趕,一眼望去,這城門口擠滿了人,都是要逃命的,但能出去的甚少,胡哈子心想“與其在這城裡等死不如搏一搏,就和那些百姓排在一起。”
有個頭戴圓帽,身著馬褂的男子手持一封信,弓著腰笑著對這看門的日本兵說道“我是澤田中尉派來的,要出城辦點事。”看門的幾個人上下打量著這男子,把這信拿了過來看了看,見這上麵確有日本步兵師團的公印,就點了點頭,用手一揮。這男子就摘了帽子鞠了一躬,走出城去。這男子身後有個長者,連忙向這幾個日本兵鞠躬,就要往城外走,卻被攔了下來。這幾個日本兵看了這長者一眼,就舉起槍朝他開槍,這長者就倒在地上了。
胡哈子見走不出去,就要拉著妹妹往回走,一轉頭,那幾個看門的日本兵吼道“站住,那個人,乾什麼的?”這話是用日本語說的,胡哈子沒有聽懂,還是往回走。
這時幾把刺刀擋住了胡哈子的路,胡哈子才知道大事不好。這幾個日本兵走了上來,看著胡哈子,說道“你是什麼人?是不是共軍?”胡哈子沒有聽懂,就沒有做聲,隻是緊緊地抱著樂墨,又把樂書擋在身後。
這幾個日本兵舉著刺刀,又向胡哈子吼道“你出城乾什麼?是不是通風報信,快說。”這胡哈子沒做聲。
有個日本軍官,腸肥腦滿,手裡拿著鞭子,戴著一雙眼鏡,從遠處緩緩走來,走到胡哈子身邊,問道“小孩兒,你們這是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