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南風剛一進來,目光就鎖定在牆角的那個茅草屋。
茅草屋很矮,還不到她胸口的位置,裡麵空間狹小,直不起背,轉不了身。
如果不說,根本想象不到這是人住的地方,分明就是個爛狗窩。
她愣愣地看著,皮膚泛起一層層雞皮疙瘩,額前的發絲濕噠噠地黏在蒼白如紙的臉上,牙齒止不住地顫。
視線下移,這個“狗窩”的旁邊,那鏽跡斑斑,沉重的長長的鎖鏈……
深吸了一口氣,卻忘記了吐出來。
戚南風變成一塊冰雕,從裡到外,裂紋叢生。
她僵硬著伸出手,指尖剛一觸碰到冰涼泥濘的鐵鏈,又慌忙往回縮,捂著胸口急促地呼吸,大口大口地喘氣。
“過得連狗都不如”連那群霸淩他的人都這樣說。
被拴著,拴著……鐵鏈子拴著……
官……啞巴哥哥……到底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
心臟像被萬根細針同時刺中,血肉模糊。
戚南風拚命咬著牙,可終是忍不住,雨水混合著淚水糊了滿臉。
熱熱的淚,自滑出眼眶就變得冰冷。
她蹲在泥地上,雙手捂著臉,無聲地哭泣。
是真的嗎?他真的是他嗎?
那個高高在上清冷俊逸的男人,與被人糟踐成狗一樣的啞巴哥哥……
雨勢漸大,如無數條水柱從天而降,劈頭蓋臉地澆灌下來,積水越來越深,就快要淹沒鞋底。
她好像也被淹沒。
在昏暗的天地間,獨自承受這淒涼。
仿若奄奄一息的小鹿,躲起來舔舐傷口。
允許自己發泄,允許自己脆弱,再給自己一點時間接受。
可黯然神傷,懦弱退縮,向來不是她的風格。
心涼,心也硬。
哭夠了,就站起來。
她拍打著臉,讓自己清醒,又用力去搓,管他是雨還是淚,就當是洗了把臉。
戚南風再次環顧四周,雜草在雨地裡好似變得更加茂盛,但卻有那麼幾塊像是被什麼重物壓成乾癟的形狀。
院子另一角是個很簡陋的廚房,她曾在那裡煮了碗麵……
“你可不可以煮麵給我吃?”多年後,他依然那麼小心翼翼地向她提要求。
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為什麼會那麼喜歡她煮的麵。
現在她知道了。
這還要她怎麼否認。怎麼自欺欺人。
心裡的那道牆轟然崩塌。
這破爛的世界,毀滅吧。都毀滅吧!
戚南風死死壓住又將洶湧而至的眼淚,哪怕內心仍山呼海嘯,轉身大步而去。
視線卻不經意劃過某處。
沒有停留,繼續往前……
然後卻又驟然停下,猛地回頭。
雙眼定在草地上那被雨水衝刷得越來越白,已經泡到腫脹的某物。
走近,彎腰,撿起,握在手中細細端詳,揣進口袋。
下雨天與火鍋最配,熱熱鬨鬨的火鍋局還在繼續。
喝得醉眼朦朧的幾人,樂嗬嗬地吹牛打屁。
忽然有人掀開塑料門簾走了進來。
那人渾身如灌了水,一步一個濕腳印,眼睛通紅,臉卻煞白,像個女鬼,還是掉到河裡被活活淹死的女鬼。
哥幾個麵麵相覷,不由打了個激靈。
“你,你找誰?”一個光頭胖子抬起頭搖搖晃晃地問。
戚南風淒然一笑,看起來更可怕了。
“對不住,我要去外公的祖宅,不成想迷了路,進來避避雨。”
那幾人盯著她看。
已經淋成這樣,還有避雨的必要?
“你外公是誰?”
“蘇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