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真的？”
羅戎一臉困惑的看著帥案前的呼延嘯雨，目光瞥了瞥其身後的齊康長，又看了看麵前的橫刀，一時間實在搞不清眼下的狀況，到底是這位二少爺一意孤行，還是他身後的齊康長教唆的。
齊康長默默看著呼延嘯雨的舉動，心下暗自驚訝的同時，也不免擔心的向段歡遞了個眼色。
正站在羅戎身後的段歡，自然對齊康長的暗示心領神會，同時也頗為訝異的打量起呼延嘯雨。
這位二少爺會如何勸退官兵，其實段歡在心中有過許多設想，但從未想過他會選擇如此危險的方式。
在段歡的印象之中，這位二少爺就是個廢到不能再廢的草包。
難不成在山裡的這段時間，他還真被齊康長培養成了一個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一身霸氣外放的厲害角色？
而眼下令人刮目相看的呼延嘯雨，看著臉上驚疑不定，但始終沒有抬手拿刀的羅戎，輕輕露出一抹笑意，鎮定自若的問道：“將軍為何不拿刀？是害怕身後的飛刀段歡，還是怕我暗藏算計？”
羅戎看著讓人捉摸不透的呼延嘯雨，深吸一口氣後，正色道：“你若真想展示你的大仁大義，就應該讓段歡和齊康長你退出帥帳，你看我敢不敢拿刀砍你！”
呼延嘯雨笑著搖頭道：“你想多了，我不是來展示仁義的，在你麵前扔把刀，隻是想讓你明白，現在是哪個在掌握局勢，你此行的任務是我的項上人頭，但現在隻要你敢有一絲妄動，就會先丟了自己的人頭！”
羅戎雙眼逐漸眯起，沉吟良久後，茫然道：“你這……就是為了嚇唬我？”
“為了讓將軍接下來能老老實實聽我說話，自然要先震懾一番，難不成要讓我直接與將軍推心置腹嗎？”
呼延嘯雨反問一聲，而後又相當坦誠的說道：“鎮北軍中，值得我推心置腹的，隻有寧衝和齊康長，你還不夠資格！”
羅戎眼中愈發複雜，完全不明白呼延嘯雨的用意何在，疑惑道：“你大晚上帶人來我帳中，又不殺我，隻是為了羞辱我？”
“不是羞辱，這是實話！”
呼延嘯雨一本正經的看著羅戎，認真道：“我是鎮北將軍府的嫡子，世襲罔替的繼承人，生來便高人一等豪門貴胄，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與我稱兄道弟，都有資格值得我結交的，寧衝和齊康長軍功赫赫，一個是我呼延家虧欠之人，一個是對我忠心耿耿的恩人，你有什麼能比得上他們兩個的？”
羅戎當然沒有什麼能比得上寧衝和齊康長的，但麵對呼延嘯雨突然咄咄逼人的質問，還是不得不咬牙答道：“至少我仍在軍中效力，仍然為了北境而浴血沙場！”
呼延嘯雨抬手點了點桌案，正色道：“如果你還當自己是一個合格的將軍，哪怕刀刃加身，你也應該第一時間拿起刀，與我一命換一命，而不是傻坐在這嘴硬！”
“我……”
羅戎一臉無語的看著呼延嘯雨，正要開口解釋，卻被對方揮手打斷。
呼延嘯雨懶得聽羅戎多說，端著自己二少爺的架子，一本正經的訓斥道：“你是蕭紅衣的部下，本應鎮守在遠東，跑來山裡殺我，已經是舍本逐末，為人不智，行徑不義，對麾下將士更沒有擔當！而你投靠我大哥，本來也情有可原，但麵對能斬殺我的機會卻不動手，不僅不忠，同時也缺乏勇武，說白了你就是一個在蕭紅衣的庇護下，裝作自己是軍中良將的大草包！”
“我不是！”
羅戎抬手一拍桌案，麵紅耳赤的反駁道。
砰！
呼延嘯雨更加用力的一拍桌案，氣勢瞬間壓過了羅戎，沉聲道：“那你為什麼不敢動手！？”
“嘶……”
羅戎倒吸一口涼氣，有心說出蕭將軍的囑托，又怕連累家人以及北境之中所有姓羅的人，隻得一臉鬱悶的抬手扶額，硬憋著自己滿心的委屈。
而呼延嘯雨此刻則是漸入佳境，眼見羅戎無言以對，便十分自信的說道：“其實你的心裡確實怕了，隻是你不願承認罷了！”
羅戎聞言，苦笑道：“嗬，我怕什麼？怕死嗎？”
“不，我相信鎮北軍中的每一位將士，都是拋頭顱灑熱血，不惜以自己身性命，捍衛邊境安寧的好漢！”
呼延嘯雨很是誠懇的搖了搖頭，繼而說道：“因為血戰於邊關的將士，心中都有著保境安民的大義，也正是這份信念，造就了一個個舍生忘死的英雄！”
羅戎身為邊境將士的一員，聽到呼延嘯雨的這番評價，心中倒是增添了幾分好感，並配合著問道：“二少爺的意思是說，我的心中，已經沒了大義？”
“不是沒有，是迷茫！”
呼延嘯雨輕輕搖頭，繼而認真道：“你在進山之前，應該去過鎮北將軍府了吧？而且那一定是你第一次見識到北境權力的核心，並且一定大失所望吧？”
羅戎一怔，開始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二少爺。
呼延嘯雨則繼續說道：“你見過了我父親，也一定是見過了我那位陰狠毒辣的大哥，以及痛失一條臂膀的蕭紅衣，看到這個你一心守護的北境，竟然陷入了如此凶險的內鬥，內心也一定隨之動搖，不知道邊關將士的舍生忘死，究竟值不值得？從而也就否定了自己一直堅守的大義！”
隨著話音落下，帳篷內頓時陷入寂靜。
段歡挑眉看著呼延嘯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齊康長的下巴越揚越高，臉上滿是欣慰。
哪怕是帶著更多偏見的羅戎，此刻也不禁點頭道：“雖然你全都猜錯了，但能說出這些話來，駐守在邊境的那些將士，就還算值得！”
呼延嘯雨眨了眨眼，並未理會羅戎言辭間的讚賞，反而不願接受的問道：“我猜錯了？我怎麼可能猜錯？難道你真的是貪生怕死？”
“我……”
態度剛剛有所轉變的羅戎，聞言頓時再度陷入尷尬，無奈之下隻好站起身，雙手托起帥案上的橫刀，正色道：“末將不怕死，請二少爺不必再試探……”
哐當！
就在羅戎托起橫刀的瞬間，一直保持著氣度的呼延嘯雨頓時暴露了貪生怕死的本性，動作飛快的閃身向後躲去，無奈左腳絆住右腳，直接側身拍在了地上。
“老，老齊！他，他還真敢拿刀，你攔一下~”
呼延嘯雨頗為狼狽的爬起身，踉踉蹌蹌的躲到了齊康長的身後。
“……”
其餘三人，同時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