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白仙長,今後您就暫住此屋,若有任何需求,請與下人吩咐,您的師兄弟就住在隔壁小院。”
南吳王家的家主親自領著宋延,為他安排落腳住處。
這王家,宋延倒也並非全然陌生。
之前蘇三先生身邊的王老,就是這王家武功最高的人,位同老太爺。
但刺狐那一戰,蘇家沒了老祖,王家也沒了老太爺。
然,王家卻依然是南吳江湖中的泰山北鬥,此番也受到北地邪道之人的格外照顧。
江湖,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宗門的外圍,另一邊.也是嵌在皇朝之中最硬的骨頭。
宋延住下了。
沒多久,隔壁就有師兄弟來見麵。
眾人稍作寒暄,忽的一名麵相耿直的女弟子挺身而出,直接一行禮道:“白師兄,師妹久未回宗門,不知蘇棠雨師姐可還好?”
宋延略作回憶,回想起“蘇棠雨”正是這白繡虎之前的道侶,在第一次外出時慘死在傀儡宗弟子手下,而那時候的白繡虎嚇得轉身就逃。
話音才落,旁邊一名男弟子道:“小久師妹,蘇師姐去年已經戰死了,你不是知道嗎?”
女弟子昂首,咄咄逼人地往前踏出一步,來到宋延麵前,冷聲道:“我知道,我就是想聽白師兄親口回答一句.蘇,棠,雨,師姐,可還好?”
她一字一頓,目中閃著冷芒,絲毫不畏懼力量境界比她更高的宋延。
宋延秒懂。
這姑娘應該是白繡虎道侶的朋友,她知道蘇棠雨是怎麼死的,此時看到白繡虎居然還有臉回來,是咬牙切齒地上來興師問罪呢。
其實彆說這姑娘,宋延也覺得白繡虎是個人渣。和老婆朋友去打團,結果一見是逆風局轉眼就把老婆朋友賣了,而平日裡他還自詡為最講義氣、最與朋友肝膽相照、最無愧於心的人。
所以,他輕歎一聲,垂首,握拳道:“我白繡虎,問心有愧”
八字落下,周邊忽的安靜了下來,各種神色各異的目光落了過來。
一名挺厚道的弟子安慰道:“師兄不必多想,人都會犯錯的,過去了就好。”
“過去?”
名叫小久的師妹厲聲道,“活著的人能過去?死了的人呢?誰能替她們去原諒?”
那弟子道:“師妹,你也看到了,白師兄都這樣了,他.”
“這樣又怎樣?蘇棠雨師姐能活過來嗎?”小久仰頭,看著高她半個頭的宋延,用細小的聲音咆哮著問,“白師兄,我問你,再來一次,你還逃嗎?!”
宋延全身顫抖起來,他垂下頭,他感到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忽然他也不回答,擠開人群,失魂落魄地往遠處跑去。
小久卻還不饒他,再後喊道:“禦劍都禦不了!心境也補不了!你活該!你這個騙子!大騙子!!”
宋延忍不住感慨:這正魔兩道的區彆是真的大。
他還記得自己從狐大奶奶那邊知道“石師第二個衣缽傳人”時的震驚.
石座翁的第二個傳人.就是汪素素。
素素師妹之前還和石蓬眉來眼去,而石蓬死了,她也沒半點悲傷,之後還爬上了石座翁的床,通過“本事”換了身本事。
魔門,哪有人會像小久師妹一樣,為一個死去的師姐憤怒成那樣兒的?死了就死了唄。
此時想著,宋延又揮刀,將眼前被按在木台上的豬給捅死,之後熟練地一條龍,以汲取壽元。
待到做完,他去河邊洗了洗手。
白天的時候,靈夫人就在河東修行,入夜才會過來。
但是,昨晚的話卻始終在他心頭縈繞。
“蟲子對於氣息非常敏感,這些魂蟲更不僅是對氣息,還對認準了的神魂格外敏感。”
宋延側頭看著河東的那些樹木落下的陰影。
他完全能看出,那些陰影裡都是正在安睡的魂蟲。
當晚。
兩人雙修完,平躺在塌上。
宋延忽道:“你說.五年後,我能去哪兒?”
話音才落,身側傳來輕輕的聲音:“你總算問了。”
靈夫人雙手輕輕擔在小腹前,仰麵看著垂落的紗帳,平靜道:“能辨析出你神魂的魂蟲,我大致都能挑出來,你一走,我就把它們全部銷毀。
我知道紫府大能可以通過神魂搜查,這樣一來,縱然五年後,它發現了夜燭魂蟲,也不可能從這些魂蟲身上找到異常。
你我確實走到了一個岔路口。
你必須走。
而我卻必須留下。
毗藍驕蟲族的紫府大能對你而言,是必死的敵人。
可對我而言,卻是個天大的機緣。
你走之後,我就是珠姥姥。
我還需要做許多事,我絕不能讓那位大能知道.我是花玲瓏。”
宋延也很平靜,事實上他在發現“狐大奶奶皮影”在南吳劍門逛了一圈兒居然什麼事都沒有後,也萌生了一種前去南吳劍門的心思。
一來為了獲得更高明的法術,二來則為了修複古傳送陣。
這些天,他人在燭地,但心卻在南吳劍門。
這種情況,確實如靈夫人所言:他們已經走到了一個岔路口,一個各有機緣,各有前路的岔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