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火魔宗
地下秘境。
曠野上,木裂陽平日時慈祥親切的麵容明滅不定,一側在黑暗,一側則被慘紅火焰照的熾熱無比。他高聳的鼻梁被火光拉出了側影,映貼在嘴角,顯出一種詭異和猙獰。
那雙眸子幽幽注視著正燃燒骸骨的火焰,須臾盤膝坐下,開始運轉《鬼嬰真經》。
他忽似想起了什麼開心事,嘴角微微一勾,卻複平息。
這開心事也沒什麼。
就是他去年憑借殘缺的《鬼嬰真經》,從那個無相古族二世祖手裡騙了不少古族貢獻點,然後他又用些貢獻點加上自己原本積存的,從而兌換了一些重要的稀有材料,加固了眼前的陣法。
離火聚生陣!!
以獻祭強大修士為核心,汲取整個宗門乃至一方百姓生機為代價,來促成他踏出最後一步————鬼嬰化生入神嬰。
這一步,拜火魔宗曆代宗主一直在做,要麼培養了強大的徒弟投入火中,要麼則是徒弟反噬把師父投入火中。
總之,要麼你變成養分,要麼我變成養分。
廝殺始終在持續。
可卻不得不做。
因為,這離火聚生陣的核心必須是修煉了《鬼嬰真經》的修士才可擔任。
然縱然如此,時機卻始終不至,因為火還不夠旺盛!如此輾轉,最終落到了他木裂陽手中。
此時,隨著《鬼嬰真經》的運轉,木裂陽隻覺一股股慘紅火焰從空氣中抽絲剝繭般抽搐,順著他的身體,慢慢爬遍他血肉乃至神魂。
一股難以言說的興奮感從身心傳來。
對此,木裂陽也曾疑惑過,他疑惑這到底是“燃燒生命”造成的興奮,還是“汲取生命”帶來的興奮,可在反複研究後,他覺得是後者。
彆人燃燒生命,此陣彙聚生命,而他正坐在陣心,正是在汲取這些生命,從而凝練鬼嬰。
許久,木裂陽長舒一口氣緩緩起身,他抬手從虛空抓出一張特殊紙張,反複看了看,然後收起,踏步出了這地下秘境。
不一會兒功夫,廳外,有裹著雪白紗裙的美人踏步而至,看到他便歡呼一聲,足尖踏地,輕盈蹁躚地落入他懷裡,肥軟的臀兒熟練地一陷,落入他那雙強壯的大腿根上。
柔荑輕摟,勾上脖頸。
“彆讓他起疑心。”木裂陽冷冷道出句。
汪素素委屈地憋起小嘴,道:“奴家不是想宗主了嘛,那小毛孩子根本沒男人味,根本比不上宗主一根寒毛呢。”
木裂陽道:“他有沒有再提要求?”
汪素素道:“就是火啊什麼的,他要了一些,然後說對這火感興趣。”
木裂陽冷哼一聲道:“看來也不完全是二世祖,倒是有幾分敏銳,給他些日子成長,未來還算可期。”
汪素素嘻嘻笑道:“哪比得上宗主您呀。”
木裂陽道:“說正事。”
汪素素道:“我按照您的吩咐,好不容易將他扭了過來,否則他真要開始修煉《觀火功》了。”
木裂陽道:“他是個來送貢獻點的二世祖,是個幫我坐鎮宗門的泥菩薩,可不能真讓他練了《鬼嬰真經》,萬一出了事,無相古族那些老怪還不來找我麻煩?
素素,你能把他騙上榻,算是大功一件,以你的本事定然能讓他對你神魂顛倒。
你尋些機會再故弄玄虛,將我宗門彆的功法多賣他一些,讓他多掏點貢獻點出來,我還有大用。
同時,你儘可能注意注意喜公主的動向,如果有什麼特彆的地方,記得向我彙報。”
“是,宗主。”汪素素風騷地道了聲,又問,“您答應奴家的紫府契機,什麼時候能兌現呀?”
木裂陽道:“快了,你彆催。”
汪素素點點頭,然後臀兒一動,從他身上掠起,又扭著腰肢,一搖一晃地出了門。
木裂陽雙目盯著那扭動的臀兒,心頭升起一股莫名的邪意。
這女人在塌上確實是極品,用來迷惑那種毛頭小子正好。
讓那毛頭小子掏貢獻點,同時.有他在雪國,無論自己做下什麼事,他也是和自己綁定的,要倒黴就一起倒黴,嘿
木裂陽“桀桀”笑了起來。
慘紅火焰在周邊壁燈中焚燒,火中燒著的是已經廢了的紙人皮影,甚至還有一些細碎的骨頭,辨不清是人是獸的指節。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木裂陽需要將它們剩餘的力量全部用來獻祭。
正想著,殿外忽的傳來沉重的氣息,腳步轟隆,地麵顫動。
木裂陽微微皺眉,然後換上和藹笑容的表情,匆匆往殿外而去。
一看,卻見喜公主站在門外。
木裂陽一拱手,笑道:“今兒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
喜公主甕聲道:“我來代主人告辭。”
“告辭?”
木裂陽如遭雷擊,呆了半晌,緊接著道,“這這是我有那裡招待不周嗎?這才住了一年多,怎麼就.”
喜公主甕聲道:“主人說住膩了,想換個地兒。”
木裂陽:
他有一種算計全部落空,算盤全然撥亂的感覺。
他嗬嗬笑道:“我我親自去見見上使,我這雪國還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呢,上使那是不知道。”
喜公主道:“主人說,每天都是白不拉基的山啊水的,看膩歪了,沒勁。木宗主能讓雪國的雪停下來嗎?”
木裂陽道:“這倒不能。”
喜公主又道:“主人很喜歡侍寢的汪長老,你開個價吧。”
木裂陽怒道:“這,這可是本門長老,怎麼可能賣?”
喜公主道:“她壽元不多了吧?而且九宮血都是普通血,屬於廢物中的廢物。想必宗主心底也不太想把輪到的玄心使用權交給她吧?”
木裂陽越發憤怒:“這可是我門辛辛苦苦培養到絳宮後期的長老啊!”
喜公主冷聲威脅道:“真不賣?”
木裂陽頓時不說話了。
他心頭飛快盤算,在過了一遍後,確定汪素素並不知道拜火魔宗真正的秘密後,於是歎息點了點頭,道:“既然上使喜歡,也是汪長老的福氣。這樣吧,我也不要多,就要這個數。”
他豎起三根手指,歎息道:“三”
話音未落,一個令牌已經甩了過去。
木裂陽抓住,一看,發現其中竟然隻有三百古族貢獻點,頓時皺眉,他要的是三千。三百算什麼?
喜公主沒等他開口,直接冷笑一聲,嗬斥道:“賣了破功法,白賺了那許多貢獻點,就不追究了,彆得寸進尺!”
說罷,她猛一踏地,在隆隆雷霆聲裡直接遠去。
數日後.
才在正陽峰落腳一年多的南吳劍門劍修們再度啟程,追隨著飛輦一同往遠而去。
劍修們心中不無怨言。
因為正陽峰其實各處都挺好,她們完全不理解那位古族少爺為什麼說換地兒就換地兒,又沒遇到什麼危險。
不僅如此,甚至連危險征兆都沒有。
那拜火魔宗正處於換了宗主、蒸蒸日上的時候,不挺好嗎?
劍修們隻能覺得那位古族少爺過於任性,想一出是一出,真就是把修煉的時間都用來折騰了。
宋延毫不在意彆人的想法,他此時也沒有很悠閒地坐在飛輦中,而是小心且拘謹地畢恭畢敬地坐著,因為對麵.安莉在看他。
俗話說君子不立於危牆,更何況魔頭?
宋延是那種隻要察覺了不對勁,哪怕花費再多功夫,都不會因為偷懶而不想離去,而是繼續靠著“應該沒事吧”這種念頭維持原狀的人。
他喜歡安定,可如果嗅到了危機的苗頭,他就會立刻在內心進行風險分析。若是他覺得這危機能弄死他,那他就會用最快的速度反應,決斷,然後行動。
在看到“魔嬰”、“獻祭”,在意識到整個雪國,甚至是冰境荒原,淩波一族覆滅可能都是一個“布局在千年”之上的大局後。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跳出去。
過去,他沒得選,他每一次“跳出去”都伴隨著極大的艱難,也必然要付出代價,可現在卻是想跳就跳。
不僅想跳就跳,甚至連對方的長老也是說帶走就帶走。
地位的提升,會帶來諸多便利,哪怕修玄者也不例外。
這就是權柄。
安莉還在看他。
安莉已經和過去不同了,天真不在,縱是柔情蜜意地看著情郎,眼中卻還是有著這些年裡積存下來的滄桑。
那眸子,有心如死灰的哀傷。
那哀傷,是等待百年的遲暮。
原本這遲暮會一直持續下去,但在認出了白師兄的那一刻,她似乎就開始了逆生長,遲暮哀傷的眸子裡重新生出了天真的小芽。
她撲閃著大眼睛,仿如初見“白壞人”時的震撼,此時好奇地盯著眼前的少年。
宋延咳嗽了下,輦外有皮影飛至。
“進來。”
皮影落於簾中,顯出白裙美人模樣。
宋延道:“你說,我到底有沒有碰你?我命令你說實話!”
汪素素一愣,讚道:“主人真的是個特彆的男人呢。像木宗主那種色老頭,真是一看到人家就撲上來,可主人卻是無動於衷,哪怕人家諸多挑逗都絲毫不管。木宗主,真是比不上主人一根寒毛呢。”
宋延看向安莉道:“所以,你聽到的,看到的,都是.咳咳都是為了哄那宗主的。否則,他怎麼會如此輕易將汪長老賣給我呢?
若無所欲,必有他求。
我若不是貪好汪長老的美色,就定是他宗門的秘密。
如此,他就不會放人了。”
汪素素撫掌道:“主人真是英明神武。”
說罷,她抬手從虛空一翻,翻出一張陣法拓印圖,雙手遞呈而上,道:“請您過目。”
宋延接過,眯了眯眼,見到汪素素垂眸欲言又止,見安莉想起身似想避開,便道:“直說,不必避她。”
汪素素詫異地看了一眼安莉。
她是真的沒弄明白,為什麼這麼一個小娘子會得到主人的看重?
不過,她還是直接道:“老東西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可這麼多年了,我怎麼可能逮不到機會?
我悄悄拓下了這陣圖。
這陣圖是什麼我不太清楚,也沒敢出去問人,但我知道這一定是拜火魔宗的核心秘密。”
宋延道:“你就這麼果斷地出賣了老東家?”
汪素素掩唇發出銀鈴般的笑:“貪我的人,要我騙主人的錢,還拖拖拉拉不把答應我的東西給我,人家也不算是出賣他吧?人家隻是受儘了委屈而已。”
說罷,她美目一番,看著宋延笑道:“主人是唯一一個沒碰我的東家,也沒欺負我,人家自然會忠心耿耿,誓死效忠。”
聽到“忠心耿耿,誓死效忠”八個字,宋延哈哈大笑起來。
如果說他是殺一個BOSS,往上爬一步;素素師妹就是睡一個男人,往上爬一步。
如今的素素師妹肯定滿心想狠狠睡了他。
此刻,汪素素眸中露出受傷之色,輕歎一聲道:“素素知道主人不會相信,但時間會證明素素所說,一切皆真。”
宋延掃了眼安莉,發現安莉在看他,於是收斂起本想發出的狂笑,深吸一口氣,淡淡道:“好。”
想了想,又道:“賞。”
他擺了擺手,汪素素不甘地退出飛輦。
宋延取出那拓印陣圖看了看,又暫時收起。
無論如何,他已不需要那麼匆忙,不需要揣著腦袋,抱著亡命之徒的癲狂在鋼絲上行走,在刀尖上跳舞。
他還有不少時間。
安莉還在看他。
看著看著,安莉忽然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在她心中,白師兄其實也挺天真的,而如今.眼前的白師兄到底是經曆了多少痛苦,才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本來,她還在擔心白師兄奪舍了人家無相古族弟子會露餡。
可如今看來,白師兄哪裡會露餡
白師兄完全就是個真正的大家族子弟,高深莫測,揮灑自如,彆人都以為白師兄是因為任性離去,可她卻知道白師兄有著深意。
入夜。
飛輦還在雪國區域,此時落足在一處頗有些玄氣的山地暫作歇息。
篝火升騰,劍修們盤膝打坐,環繞著中央的飛輦。
輦中,宋延和安莉竊竊私語,聽後者說著些南吳劍門往事。
這往事無非是與傀儡宗從原本的鬥爭變成了合作,繼而共同開啟了古傳送陣,連通南北。鬥爭是因為那片大地隻有傀儡宗和南吳劍門,而傀儡宗在知道古傳送陣後,想通過控製南吳劍門控製古傳送陣,合作則是.妖魔南下,不得喘息。
而其中一些人的故事也慢慢在宋延眼前展現開來。
田小久的侄女田小靈,因為入門時恰逢滅門,根本沒有機會修煉,所以在劍門隱世時,與一名不錯的師兄共同遁入紅塵,再未歸來。
曹玉妝,自從宋延老魔處逃命歸來,且帶回了不少魔門功法後,便一直在負責管理那些魔門功法,其中包括養屍,紙人,皮影等術。隨後在妖魔南下,晉國將傾時,曹玉妝一人一劍離去,通過埋伏,將逃命的晉國皇室斬殺殆儘,算是報了滅國之仇。隨後其又遭到妖魔追捕,不知所蹤。最後一次通訊石傳訊,她好像是在東海附近。
蘇瑤,一直苦修,在隨宗門到達冰境荒原附近的新地界後繼續苦修,境界於三十年前達到了絳宮中期。她不甘宗門沒落,所以想冒險服用強大妖血的絳宮丹,心想著自己強大了,一定能撐起宗門。安莉為了提升絳宮丹的成丹率,儘可能解除其中丹毒,便多列了一些材料。可那些材料昂貴無比,窮到了極致的南吳劍門根本買不起,蘇瑤於是獨自前往冰境荒原淩波古族廢墟附近尋找機緣,想要碰碰運氣。可這一去.也沒能回來。
至於傀儡宗
汪素素雖然沒怎麼說,但宋延也大概猜到了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