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少病人,已經陪同病人前來的修士都已禦器嘗試逃離,但天穹瞬間落下如鳥籠般的血光,穿透一具具身體,攥走一道道神魂。
餘下的病人,修士瑟瑟發抖,蜷縮在屋裡,一個個往安莉投以驚恐的目光。
藥童們更是六神無主,手足冰涼地立在原地。
青衣神女小足微點,彷如從水雲間裹著夢幻而來,然後落到安莉麵前。
安莉哽咽著道:“寧心姐姐,讓他們走吧,好不好?我.我很乖的我什麼都願意做,隻要宋延出現,我一定會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你讓他們走吧,好不好?”
青衣神女微微弓身,手指挑起安莉的下巴,看著那淚流滿麵的臉龐,笑道:“我總算明白那賊小子到底喜歡你什麼了。”
安莉道:“他已經不喜歡我了。”
青衣神女嘻嘻笑道:“那隻是你以為。”
安莉愣了下。
青衣神女笑道:“至於你的請求,姐姐也恕難如願,族長要做的事兒,我們晚輩豈能指手畫腳?”
話音落下,血光再度落下,毫不留情地往餘下修士落去。
安莉“啊”地怒吼一聲,雙指微並,飛劍掠出,她看向高空族長,想要拚死前去阻攔。
但她並未能起身,青衣神女在她麵前,那恐怖的壓迫力如同沉甸甸的山峰壓在她身上,讓她無法動的分毫。
下一瞬,血光衝破屋舍,摧毀藥田,撞飛藥架,將病人,藥童一切生命全部摧毀,然後幫著一個個生魂卷入魂幡。
無相始祖掃了眼青衣神女,道:“寧心,這餌的作用越來越小了,帶她去其他地方試試吧。”
青衣神女恭敬應了聲“是”,然後道:“恭喜呀,小安莉,你又可以去其他地方治病救人了。”
安莉喘著粗氣,雙目發紅地瞪著她。
青衣神女笑道:“喲,還氣呀?”
安莉怔怔地看著她,這曾經在她心中如同神女般純潔高貴的寧心姐姐,此時已經徹底變了模樣,明明還是笑著,明明還是那麼美麗,可在這皮囊下卻是包裹著一個猙獰邪惡的靈魂。
唐寧心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鵝鵝”笑了起來,她溫柔地擦去安莉的眼淚,又道:“這麼純潔的小羊羔,還真是我見猶憐呢,難怪那賊小子喜歡你。”
高處,無相始祖化作血虹再度飛遠。
他這些日子忙碌著到處收割。
而餘下之事,自有唐寧心為他處理好。
唐寧心看著那諸多屍體,道:“小安莉,彆說姐姐沒照顧你,我給你一炷香時間,你快點把人安葬了吧,過時.不候。”
安莉手腳冰涼,一動不動,而另一邊早在老祖到來時就已恭敬拜倒的魚玄薇匆忙掠來,一拉安莉。
安莉狠狠抽了抽鼻子,又狠狠擦去眼淚,紅著眼開始埋葬那些因她而死的藥童,病人
而就在這時,不遠處又有兩道虹光落下。
卻是一對兒道侶。
女的,眉眼純潔,一身素白,手握把深青色皮傘,那傘不知怎麼回事,落地之影顯得格外深邃,且斑駁不一,細細看去,竟好像是人的影子。
男的,體魄雄壯,器宇軒昂,行步之間大有龍騰虎躍之姿。
兩人一到,那女子便收攏青色皮傘,來到安莉身邊,默默地陪著她一起埋葬屍體。
而男子則來到寧心老祖身側,道:“老祖,寒流穀的魂閾爆發在即,可要做些安排?”
唐寧心看定這男子,笑道:“雄甲,看來你們這對道侶過得倒是挺和諧。”
這男子,正是當年宋延未至時,年輕一輩的最傑出天驕————唐雄甲。
如今一晃近三百年,這位天驕也已經堪堪達到了神嬰初期,隻是還未徹底鞏固境界,如此速度已經令人咋舌。
唐雄甲側頭看了眼那正在認真挖土埋葬屍體的白衣女子,柔聲道:“我不論彆人如何看待素素,可在我眼裡,素素是個知書達理,溫柔懂事,識得分寸的好女子。她雙手染過血,可都是被逼無奈,若能生在個名門正派,她定是縹緲出塵的劍仙。”
說完,他又自豪地笑了笑道:“素素的修行天賦或許一般,但她的製皮天賦卻強的可怕,這數百年來,她無數次實踐,無數次請教各種奇人,又見了不少書冊,如今已然創下了獨門製皮秘術————奪影嫁衣。”
唐寧心頷首道:“素素早將《奪影嫁衣》奉給我了,這功法能奪他人之影,以之獲得他人神相因果,然後縫入皮影,著實神奇。”
說罷,唐寧心忽又秘密傳念道:“她對宋延是什麼態度?”
唐雄甲回音道:“她給了我好幾個宋延可能去的秘地,以及曾經的身份,我順藤摸瓜,越查越覺得宋延可怕。
不過,老祖可莫要揭穿。素素說了.她好歹受過宋延恩惠,不想讓外人知道她恩將仇報。再說了,如今她還能在安莉魚玄薇之輩身側,若有蛛絲馬跡,也能敏銳察覺。
素素將我當做了一生一世的道侶,她什麼都與我說,她不負我,我也必不負她,也望老祖今後莫要為難她。”
唐寧心微微頷首。
唐雄甲可不是什麼二愣子,這可是無相古族天驕,心性謀略,天賦資質皆不俗,如果那汪素素有什麼異常,他定能看出。
如今的青鳳穀,縱有地氣爆發,產生玄心般的效果,但再無人敢靠近,因為這裡死了太多太多修士。
有七大寇的後續埋伏,有劍盟的反埋伏,有誤殺再加上彙聚來的妖獸,久而久之,乾脆沒人來這晦氣的地方修煉了。
此時,月黑風高,崔嵬的山影倒映在此間,而大片大片皸裂的地下正在湧出誇張的玄氣。
淩小小左看看右看看,卻見自己前後左右都是妖獸,但那些妖獸卻沒有一個理她,好像是把她當做了同類。
她盯著其中一頭白麵妖猿看了半晌,那妖猿也翻眼看了看她,然後又不理她自顧自地汲取起玄氣來。
淩小小傻乎乎地瞪著眼,耳畔傳來宋延的聲音。
“快修煉!人家妖猿都比你勤奮!”
“師兄,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些妖獸完全不理我們呢?”
淩小小知道高明斂氣能夠躲過很多搜查,可是這已經不是斂氣了,而是徹底融入了妖獸。
宋延看著這好奇無比的小女修,沒好氣道:“你有沒有一點身在險境的自覺?”
淩小小吐吐舌頭道:“這麼久處下來,我已經知道師兄和老祖都是好人了嘛。”
宋延無奈道:“還真是被你識破了。”
淩小小做了個鬼臉,道:“那我可真是好運!如果不是師兄,我也早就死了!如果師兄是個可怕的老怪,那我也早就死了!”
她興奮地看著宋延,紅撲撲的小臉格外可愛。
宋延板起臉道:“我可不是好人!”
淩小小道:“知道知道,師兄畢竟是前輩,也要維持前輩的威嚴嘛。”
宋延哈哈大笑起來。
這蠢姑娘讓他認識到了另一種特性————一個好人,總會千方百計地為彆人開脫,然後拚了命地給對方貼上好人的標簽。
如今,他就被淩小小貼上了好人標簽。
這讓他感到舒服,也讓他不想在這小姑娘麵前展露真實的一麵,畢竟前車之鑒擺在那兒。
幼兒園的小朋友就該永遠待在幼兒園,而不要長大。
淩寒燈從“同族神魂錨點”處歸來,但因為虛弱,大多時候還是需要靜靜潛伏,等待淩小小修煉強大後,才能逐漸恢複。
這種狀態反倒是讓宋延安心了一些。
若是淩寒燈天天醒著,那他就要和這老梆子天天鬥心機,你防我我防你,就連說話都跟打啞謎似的。
淩寒燈並未沒有違背承諾,她雖然惜字如金,卻也為宋延提供了不少有關“苦海劍鄉”的情報。
宋延微微閉目,略作回憶,腦海裡便浮出了淩寒燈的聲音。
“苦海劍鄉,乃是本天地的劍鄉,其內部乃是執念具象化的執念迷宮,你若不成為其中一員,若不被吞噬汙染,那麼永遠隻能在外麵,而無法進入其中。”
“進入其中後,若想歸來,隻有兩條路徑。
一條,等待執念洋流,隨著洋流被卷送到第一層的執念層,期間依靠煞寶支撐,然後在苦海中靜待魂閾或彆的機會,之後離開;
另一條,神魂錨點,這也是化神強者創下本族後的好處,縱使迷失在劍鄉深處,隻要存在錨點,那都是可以借助錨點返回的,可每次返回因為是入了後裔的體內,所以境界會大幅度下跌,雖然不會慘成我現在的模樣,可卻也無法恢複到原本的實力巔峰。”
宋延沒問多餘的問題。
過多的問題,會顯得他很無知,讓淩寒燈明白他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化神老怪。
合作雙方再如何真誠,但若是哪一天雙方地位不平等了,那.就危險了。
所以,宋延暫時以“聽”為主。
待到那日不演了,他自會問個真切。
淩寒燈又道:“你稍稍等我些年,等我神魂恢複了,自會擇一處地兒,陪你一同進入苦海劍鄉,共同探索。”
這也是試探,因為宋延如果不是老怪,沒有後裔,他是不敢的。
可惜,淩寒燈怎麼都沒有料到宋延掌握著一門叫做《養屍法》的秘術,更沒料到.他不僅會《養屍法》,還有一門天地之主坑死上古天尊的《斬屍法》。
這些日子,宋延運用通天智慧略作嘗試,已然尋到了一個“能令任何化神老怪都感到不適”的手段:用斬屍法分出一屍進入苦海劍鄉,然後再借助本體的神魂錨點返回,重新融於本體。
屍離之後,本有些神魂傷痕,但這種傷痕,卻可以用《養屍法》很快養好。
今日,淩小小要在這青鳳穀處突破紫府,這一突破沒個十年時間辦不到,宋延正好來試試來“苦海劍鄉”。
神嬰後期修士已有三天魂。
無論“斬屍”還是“養屍”皆是據此而來。
宋延分出善魂。
善魂宋延手持長劍再度來到心魔劍獄門前。
在與一個身插鏽劍、流淌邪念的門後劍修對戰後,他的劍也被慢慢腐蝕。
這一次,他聽之任之,片刻後,他麵前那顛倒的漆黑大門,顛倒的庭院全部都變得正了過來。
善屍宋延踏入了庭院。
而這裡,已經不在之前禪劍齋提供的《苦海劍獄的觀想圖》中。
他在門中,而不在門外。
頓時間,一股沉重的力量壓了下來,讓他隻覺步履維艱,同時他耳畔開始響起古怪的低語
善屍宋延眼前忽的踱步而來一人,那人麵容嚴肅,但在看到他時確是露出喜色,驚喜地喊道:“繡虎,你怎麼來了?”
庭院頓時消失,和煦的晚風從縹緲海上吹來。
湖光瑟瑟,紅葉島儘頭的藥廬前,藤椅未收,藥架滿載,白發老者收起記載草藥圖冊的書卷,匆匆來到他麵前,雙手拍在宋延手臂,激動道:“好小子,多年不見,壯碩了許多啊。來,快和我說說,你是如何尋到這裡的?”
善屍宋延隻覺一股強烈的幻術之意襲來,哪怕他自己就是神魂係的大師,此時卻依然沉浸其中。
他猛然搖了搖頭,卻見紅葉島上一草一木都如此清晰。
他又猛然揉了揉眉心,一切都未變化。
正想著,枯葉劍師已經拉著他聊起了家常。
島嶼未變,藥廬後還有孟婆婆。
善屍宋延略作歇息,次日一早,枯葉劍師和孟婆婆則將一本功法拿到了他麵前。
枯葉劍師還有些扭捏,喃喃道:“這功法直接傳給繡虎,會不會不合規矩啊?”
孟婆婆潑辣道:“繡虎的資質天賦放在這兒,哪個敢嚼舌根?”
說完,她就匆匆上前,將一卷功法擺在善屍宋延麵前。
善屍宋延一看,功法上浮出幾字:《噬劍蛻形大法》。
此法,吞噬他人劍意,在吞噬中可重塑自身,越發領悟劍道真意。
善屍宋延道:“師父,吞噬他人劍意,那他人豈不是就死了麼?”
枯葉劍師和善地看著他,道:“你能想到這一點,為師很是欣慰,但你的想法錯了。”
善屍宋延問:“為何?”
枯葉劍師道:“你見過大海麼?”
善屍宋延點點頭。
枯葉劍師道:“百川彙聚,方成滄海,這些單獨的劍意就如小小的溪流,而你卻是在努力地將它們彙聚起來,幫助它們形成滄海、溪流著,若遇旱災,須臾蒸發,消失人間,但滄海.卻可永存。
身為劍客,最重要的便是劍意,若是因為身隕而失了劍意,那縱死也是遺憾無比;但若是它們能夠彙聚到你體內,從而永存,那劍客便是死,也已無憾。你可明白?”
善屍宋延恍然,道:“那練吧。”
話音落下,一股神秘的劍術法門已然鑽入他腦海,而不遠處的縹緲海上空突有虹光落下,一個周身流淌邪念,手握鏽劍的修士出現在了他麵前。
宋延匆匆踏步上前,在枯葉劍師驚愕的眼神裡一劍就把那修士給斬了。
他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對麵修士的劍意入體,以及自身的變強,咧嘴笑道:“當真好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