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輕騎徹底走遠,一些人才後知後覺與身旁人確定道:“涼州……大捷?”
“對!涼州大捷!”
得到身邊人的確定,所有百姓的眼神都明亮起來了,他們開始爭相奔走,唱頌大捷!
“涼州大捷!”
“涼州大捷……”
一時間,大捷的喜訊傳遍敦煌城內大街小巷,就連這座古老的城池都仿佛感受到了喜悅的氣息。
城內的居民紛紛湧出家門,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期待與歡喜。
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與一股不言而喻的喜悅,整座城池都在為這場勝利而歡騰。
輕騎們高舉旌旗,穿越長街,在抵達甘州衙門的那一刻紛紛勒馬並下馬唱聲……
“涼州……大捷!!”
汗水從額頭滑落,沿著皮膚流向下巴,最後滴落在了他們的胸膛。
所有的疲憊、艱辛,都在呐喊出大捷的這一刻煙消雲散。
衙門門口的兵卒被突如其來的大捷所震驚,緊接著連忙上去扶住這些即將倒下的報捷輕騎。
一名隊正從輕騎夥長手中接過了報捷書信,鄭重呈在雙手上,肅穆著朝衙門內走去。
當他們抵達院中時,衙門內所有班值的官員都聚集到了院中,而張議潮也帶著李恩、索忠顗、高進達等人走出。
他們已經知道了大捷的消息,可臉上依舊寫滿了不可置信。
三人走到隊正身前,而隊正在此刻躬身,呈出手中報捷書信。
“啟稟節度使,涼州……大捷!”
“大捷……”張議潮不敢相信,顫抖著伸出手去,將書信接過後,小心翼翼揭開火漆與信封,抽出了信紙。
呼吸間,他將信紙展開,而一場令他不曾想到的東進之戰也就此在他眼前展開。
他看到了劉繼隆與張淮深的計謀,見到了劉繼隆所部精騎馳騁涼州,將尚摩陵玩弄股掌間,也看到了張淮深步步為營,亦步亦趨的向番和挺進。
最終,劉繼隆消滅了一場又一場的敵人,與張淮深合兵擊潰了折逋羅所率的援兵,拿下了番和城。
【是役,我軍殺番賊近萬,獲甲三千九百二十六,俘番兵四千餘人,牧群五萬餘,刀柄不可計數,糧十二萬六千餘石,錢八千貫……】
望著這最後一段話,張議潮深吸了一口氣,而後竟然仰天長笑不絕。
“節度使?!”
“節度使,涼州大捷究竟是何意思?!”
一時間,四下官員紛紛露出驚詫與好奇的目光,而素來沉穩的張議潮卻不停點頭:“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足以說明他此刻心情。
他將書信拍向了高進達,高進達接過後一目十行,隨後交給了李恩。
李恩接過後,大聲將捷報書信的內容公之於眾。
在他的誦讀聲中,院內官員們的表情漸漸失控,胸中的那口氣也越提越高。
“收複涼州指日可待!”
“節度使,我軍理應調集五州兵馬,於明年開春後東征涼州,打通與靈州的聯係!”
“節度使,我等附議!”
“我等附議……”
一時間,所有人都在開口支持東征,然而這萬眾一心的場景卻並未衝暈張議潮的頭腦。
他的目光掃視所有人,在許多人眼中除了看到激動外,還看到了野心。
是啊,涼州十餘萬口百姓,是如今河西五州之地的近兩倍。
即便番和已經被自家侄兒牢牢掌控,可嘉麟、姑臧、昌鬆才是重中之重。
但凡能占據其中一座城,都足夠一個氏族興盛百年,誰又能不瘋狂呢?
想到這裡,張議潮便知曉了眾人的心思。
集結大軍東征收複涼州是真,為謀利益也是真。
信上內容他們都看了,也應該了解了局勢。
眼下張淮深收複番和,可以說甲胄糧草十分充足,隻待來年開春就能拉起九千甲兵東征涼州。
九千甲兵對付如今的涼州,自然是能將其拿下的。
可這群人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分析局勢,而是選擇趁熱打鐵,添兵添卒。
他們並非是擔心張淮深無法收複涼州,而是怕張淮深獨自收複涼州,導致他們沒辦法借此機會累積軍功,擢升官職來把持涼州事務。
張議潮將他們看得清楚,卻又無可奈何。
在知識被壟斷的這個時代,他必須依靠這群人,才能將河西治理好。
不過他也並不想和這群人妥協,而是沉著開口道:
“理應支援,不過不是支援兵卒,而是要支援甲胄和錢糧!”
張議潮說罷,不等眾人反駁,便主動看向高進達:
“進達,看樣子你就任山丹的事情得推遲了。”
“我需要你自即日起擔任河西轉運使,負責調度五州錢糧、甲胄。”
“今年是個豐年,而明年淮深東征,必然需要大量甲胄錢糧。”
“因此,自即日起,伊、肅、瓜、沙等四州新製甲胄、陳糧,皆由你調度往甘州。”
“借助此事,你也可以在淮深收複涼州後前往涼州任職,不必前往山丹了!”
計劃不如變化快,原本高進達準備前往山丹擔任縣令,可如今他卻成了河西五州的轉運使。
高進達並不愚笨,他很快知曉了張議潮讓自己擔任轉運使的用途。
說白了就是涼州即將收複,而涼州收複之功隻能是張氏一派的。
高家門戶不大,人丁不多,所以向來依附張氏。
自己擔任轉運使便可在涼州收複後累功在涼州任職,如此便提升了張氏在涼州的話語權。
屆時張淮深、劉繼隆、自己加上酒居延、張淮溶等人,張氏即便不能牢牢掌控涼州,也不至於被瓜沙的這群家夥裹挾。
想到這裡,高進達果斷作揖:“下官領命!”
“節度使不可!”李恩厲聲開口道:
“涼州雖遭受重創,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張刺史還要派兵留守甘州,如此一來能帶去涼州的將士就更少了。”
“下官建議發各州縣三成兵馬前往甘州,等待開春之後揮師東進!”
“下官附議”索忠顗也不想看到張氏一家獨大的場麵,所以主動站出來支持李恩,哪怕他兒子索勳已經在明年的出征名單裡了。
“我等附議……”
一時間,許多河西大小豪強紛紛附議,誰都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望著他們,張議潮半晌沒有說話,直到許久之後才猛然抬頭掃視眾人,語氣不容置疑。
“我意已決,東征之事交由甘州便可,擢升甘州兵額為四十五團,番和五團。”
“即日起,其餘四周新製甲胄及錢糧,儘數發往甘州!”
話音落下,張議潮起身便往內堂走去,眾人見狀麵麵相覷,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隨著張淮深在東邊屢建軍功,張氏的話語權是越來越大了。
儘管如今的河西還達不到張氏一言堂的地步,可已經隱隱有這個趨勢了。
一時間,如李恩、索忠顗等人眼底閃過寒芒,哪怕他們都支持收複涼州,可收複涼州的功勞一定不能以張氏一家獨大的局麵收尾。
他們必須得想一些辦法,讓張議潮同意他們的建議才行。
要不然,等大軍進一步收複河隴之地後,他們恐怕真要被張氏壓得死死的了。
這般想著,官員們紛紛以地位、家族身份聚集起來,而高進達則是借機與張淮溶他們前往了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