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張議潮不卑不亢應下,李忱見狀有些失了方寸,沉吟片刻後點頭道:
“既然如此,張司徒便先去操辦此事吧。”
“臣告退,上千萬歲壽……”
張議潮果斷應下,起身便向外退走。
待他離開,不等李忱開口,蕭鄴便詫異道:“陛下,張議潮此舉,實不應該。”
崔慎由見狀也表現道:“朝廷扶持索勳,是希望索勳奪取涼州,然後由朝廷派人接管涼州,阻斷河西與隴右主要聯係。”
“張議潮是劉繼隆恩主,他不可能不知道,若是讓朝廷拿下涼州,劉繼隆將被三麵包夾,如雞蛋入手,隨意拿捏。”
“莫非……”崔慎由頓了頓:“莫非是張議潮去隴右與劉繼隆商議何事,事情未能如願,故此報複劉繼隆?”
“陛下,臣以為崔相所言極是。”馬公儒、王歸長二人作揖行禮,紛紛附和崔慎由的猜想。
李忱雖然狐疑,但如果不是這樣,也無法解釋張議潮為什麼要陷劉繼隆入絕地。
倒是令狐綯覺得崔慎由說的不對,但他也不知道張議潮為什麼幫著朝廷對付劉繼隆。
隻是皇帝沒有詢問他,他也沒有必要站出來說不同意見。
想到這裡,令狐綯附和道:“不若看張淮深是否會讓出涼州,若是真的讓出涼州,那必然要遷徙人口充實涼州,以免涼州番口作亂。”
令狐綯倒是提醒李忱了,索勳之前在會州對番口強壓,以至於他出兵涼州沒多久,涼州就發生番亂,差點害得張直方身首異處。
不過這件事情,終究是因為索勳帶著軍隊前往了涼州,如果他沒有前往涼州,當地的番口也亂不起來。
“索勳前番導致會州番人作亂,而涼州番人眾多,是否會引起番人作亂,丟失涼州?”
李忱雖然心裡有數,但還是忍不住詢問眾人。
王宗實聞言作揖道:“索勳手中有甲兵七千五,涼州漢番口數以四六分成,想要作亂,並非那麼容易。”
他話音落下,馬公儒卻作揖道:“陛下,五千赤水軍的戍期隻剩一年,是否要從其他地方再調五千兵馬進入涼州?”
麵對馬公儒的詢問,李忱皺眉看向蕭鄴,蕭鄴聞言躊躇道:
“關內道此前已經招募過一批赤水軍,加之許多饑民安置會州,如今實在是抽調不出兵馬。”
“聽聞西川編練了一萬五千新軍,不如從西川調遣兵卒北上?”
“不行!”馬公儒拒絕,他早就將西川兵馬視作禁臠,哪裡願意調西川兵馬北上。
蕭鄴被打斷也不生氣,而是繼續道:“若是如此,那便隻能從天平軍、淄青、徐州等地調遣兵馬了。”
令狐綯聽後沉吟道:“第一批兵卒便是從天平調遣,如今應該從淄青、徐州調遣了。”
“這……”聽見令狐綯這麼說,崔慎由無奈站出道:
“淄青距離遙遠,若是要調遣五千人前往涼州,所耗錢糧恐怕不小。”
“至於徐州武寧軍……”
崔慎由沒有繼續說下去,但眾人都知道他什麼意思。
徐州武寧軍本來朝廷保衛運河生命線的一支精兵,後來唐穆宗想裁軍,武寧軍就不乾了,把原來的節度使趕走,擁立本土將領王智興為節度使。
王智興擔心自己被驅逐,然後就抽調武寧軍中的精銳組建了一支人數在兩千人的牙兵,號銀刀軍。
王智興調走後,銀刀軍逐漸桀驁自滿,武寧軍曆代節度使都不敢對付他們,他們也隨之更加驕傲。
節度使到任,必須請銀刀軍吃酒吃肉,還要對銀刀軍眾人恭敬,倘若不恭,動輒驅逐節度使。
不到二十年時間就驅逐了好幾任節度使,跋扈非常。
朝廷要是真的從武寧軍調遣五千兵馬去涼州,那銀刀軍肯定會趁機作亂,說不定還要驅逐節度使。
想到這裡,令狐綯也覺得頭疼,末了不免試探道:
“陛下,調新卒戍邊,其費用非常。”
“臣聞赤水軍中,皆以王守文、吳煨等五百天平老卒為首,不如犒賞其餘兵卒半年軍餉,犒賞王守文等五百人兩年軍餉,讓其再戍十年如何?”
李忱聞言皺眉,但想了想,既然能節省一批錢糧,那也沒有必要浪費更多。
“此事便由諸卿操辦,切勿出事……”
“臣等領旨。”
令狐綯等人領旨,李忱見狀也繼續詢問道:“會州情況如何了?”
蕭鄴聞言主動開口作揖道:“朝廷自關內道遷徙三萬餘口百姓進入會州,其中不乏黨項、沙陀等悍勇之民。”
“會州刺史張直方招募兩千新卒與舊軍編練,置會寧軍二千五百人,所需錢糧甲胄,皆已置辦,陛下無須擔心。”
蕭鄴這般說著,李忱聞言滿意頷首:
“待張淮深移鎮他處,便命索勳拿下涼州,屆時將索勳調入長安,委派他人坐鎮涼州。”
“那索勳若是不應,即刻調走赤水軍!”
“臣等領旨。”
令狐綯等人紛紛作揖,隨後便見李忱起身,紛紛躬身唱禮,送離李忱。
待李忱走遠,他們也各自散去,並不著急解決涼州赤水軍的事情,畢竟還有一年戍期。
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張議潮也前往尚書省、門下省商量張淮深西征的事情,並與三省官員起草聖旨。
待聖旨確認無誤,南衙交入宮中,經李忱點頭後送往河西。
把此事落定後,張議潮便被人帶著前往了右神武軍。
右神武軍屬於北衙六軍之一,與神策軍不是一個體係。
所謂北衙六軍,主要是羽林、龍武、神武三軍,每軍分左右兩軍,故此號稱北衙六軍。
羽林軍編製是四千人,左右神武軍與左右龍武軍的編製都是三千人,六軍加起來共有一萬人。
不過六軍裡有不少富家子弟在軍籍上掛名,軍紀特彆差,戰鬥力也很弱,所以沒什麼大用。
張議潮如今擔任右神武統軍,麾下有一千五百名兵卒。
雖說來長安是為了讓朝廷信任他,乾不乾活不重要,但張議潮還是在解決了河西的事情後,帶著張淮銓等人前往了右神武軍。
如他們預料的那般,右神武軍軍紀廢弛,軍中大部分都是掛名的富家子弟。
對此,張議潮也不縱容,而是向李忱請表,請求整頓右神武軍。
“整頓右神武軍?”
紫宸殿內,李忱聽著王宗實的彙報,不免暗自點了點頭。
他對北衙六軍的羸弱雖有不小的怨言,但北衙六軍固然無能,卻能安置不少勳貴子弟。
李忱並不想當這個惡人來處置他們,但如今有了張議潮,倒是可以借助他的手,整頓整頓右神武軍。
不過這支軍隊還得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才行,想到這裡,李忱目光看向王宗實:
“你那弟弟王宗會也閒賦夠久了,讓他去右神策軍監督張議潮練兵。”
“是!”王宗實果斷應下,他可不會放過這種增強自己實力的事情。
想到這裡,他對李忱作揖後退出紫宸殿,不多時便召來了王宗會。
他在紫宸殿前廣場上與王宗會對視,冷聲道:“那張議潮要整頓右神武軍,陛下讓你擔任監軍。”
“他要怎麼整頓,你彆插手,等他整頓好了,自然有人會罷黜他的官位,屆時你提拔一人,牢牢掌握這支兵馬。”
“是!”王宗會眼前一亮,當即應下。
“去吧。”王宗實頷首示意他離去,王宗會也急忙轉身向宮外走去。
對於他們來說,什麼關西神將、河西義旅,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罷了。
眼見皇帝年紀越來越大,而儲君之位依舊高懸,他們也該為自己好好謀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