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後,龐勳的軍令傳遍三軍,願意南下的將士紛紛整裝待發,而那些沉迷於中都縣溫柔鄉、不願離開的盜寇,龐勳也懶得提醒他們李福大軍將至。
最終,龐勳率領八千銀刀軍及三萬盜寇南下,餘下近兩萬盜寇則占據了鄆州、兗州被攻下的四個縣,繼續享受他們的“勝利果實”。
翌日,龐勳率領的三萬餘大軍浩浩蕩蕩向東南進發,目標直指沂州。
與此同時,李福率領的精銳大軍也進入了鄆州,連續收複巨野、壽張、中都等數座城池。
宣武軍與義成軍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百姓們以為救星終於到來,紛紛湧上街頭,眼中滿是期盼。
隻是他們很快發現,這些所謂的“官軍”,與盜寇並無二致。
李福麾下的宣武軍與義成軍,不僅沒有安撫百姓,反而繼續乾著盜寇曾經乾過的惡行。
宣武軍的士兵們衝入民宅,搶奪財物,將女子拖入巷中淩辱。
義成軍的兵卒則在街頭隨意抓人,以“盜寇餘黨”的名義將其斬殺,頭顱懸掛於城門之上,以彰顯“戰功”。
火光衝天,喊殺聲在耳邊回響,但身處中都縣衙內的李福卻忽視了所有。
此刻他正坐在縣衙的主位上,冷冷地看著被押上來的盜寇頭目。
那盜寇頭目滿臉血汙,身上傷痕累累,顯然已經受過嚴刑拷打。
“繼續……”李福揮了揮手,示意手下繼續審訊。
“龐勳去了哪裡?”李福的聲音冰冷而威嚴。
盜寇頭目顫抖著回答:“龐……龐勳已經南下,去了沂州……”
李福聞言,當即皺著眉起身向盜寇頭目走去,來到其麵前後冷冷地說道:“你可知欺騙本使君的下場?”
盜寇頭目連連磕頭,聲音顫抖:“小的不敢欺瞞大帥!龐勳確實南下,小的親眼所見!”
李福冷哼一聲,揮了揮手,左右兵卒心領神會,立馬將這賊寇頭目拖了下去。
眼看著盜寇頭目被拖下去後,李福轉身對身旁的都將說道:“傳令下去,全軍休整一日,明日辰時拔營南下,追擊龐勳。”
“末將領命!”都將領命而去,李福則站在縣衙門口,望著城內衝天的火光,眉頭微皺。
令狐綯是怎麼被罷免的,他記得清清楚楚。
他必須儘快將龐勳殲滅,如此才能保住他的地位,才有機會向長安那群宦官行賄,讓自己坐上更高的官位。
思緒間,他轉身走入縣衙內,無視了中都縣城內那些哀嚎的百姓。
翌日,李福率領宣武、義成兩鎮兵馬南下,根據龐勳大軍所留蹤跡追逐而去。
在李福追擊龐勳而去的同時,隴右也迎來了楊知溫、張淮銓等大主顧。
一千五百神武軍及三千多民夫押送著數十萬匹絹帛綢緞而來,經過隴西最東邊的某座關隘後,便代表他們走入了渭州的隴西縣境內。
隴西縣位置險要,劉繼隆拿下此處後,又沿著渭水修建了多處關隘。
每座關隘背後都是渭河衝刷出來的河穀平原,而這些平原經過近十年的開墾,如今早就成為了肥沃的良田。
如當下般,楊知溫與張淮銓還有他們帶來的人剛剛走入關隘內部,便看到了一望無垠的耕地。
眼下是二月下旬,百姓們已經開始務農,距離春種也不過小半個月了。
隔著一道關隘,東邊的秦州雖然人口眾多,河穀眾多,但卻沒有開墾足夠多的耕地。
西邊的渭州論起地形不如秦州,但單從這處關隘背後的耕地來看,便足可見隴右有多重視農業。
“這裡起碼得有數萬畝耕地吧?”
張淮銓忍不住吸了口涼氣,楊知溫則是點頭表示附和。
二人略微感歎,但沒有多做停留。
他們繼續帶著神武軍和民夫的隊伍沿著官道向西走去,大約過了十五裡,他們又看到了一座依靠山脈,接連渭水的關隘。
關隘通體包磚,高三丈,長二十多丈,易守難攻。
楊知溫與張淮銓繼續帶領隊伍走入關隘,但這次關隘背後是沿著渭水,靠著山脈的狹長官道。
這條路狹長崎嶇,明明隻有二裡,卻讓他們走了兩刻鐘。
兩刻鐘後,前方地勢漸漸寬闊,可是又出現了一座包磚的關隘。
望著那包磚的關隘,以及駐守上麵的數百隴右精銳,張淮銓身後的神武軍列校忍不住道:
“這地方易守難攻,又有這麼多關隘,怕是舉兵十萬來攻都攻不進去。”
“是啊,投石機都擺不了幾台,城牆還修得那麼堅固,我們一連走來都瞧見四座關隘了,不知道後麵還有幾座。”
聽著列校們的感歎,張淮銓與楊知溫相互對視,深以為然。
兩刻鐘後,他們再度穿過了這座關隘,而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又是一塊被開墾成熟的河穀耕地。
這塊河穀更大,所開墾的耕地起碼有十餘萬畝。
他們向南走去,不多時便見到了一座矗立在渭水南岸的關隘。
與關隘相對立的北岸也有著一座關隘,兩座關隘間是寬闊二十餘丈的渭水。
渭水內修建了石橋,也不知道是用什麼辦法修建的。
隊伍踏上石橋,在數十名隴右精騎的帶路下,成功通過了這兩座關隘,來到了隴西縣所處的河穀內。
“楊侍郎、張統軍!”
走出北岸關隘,張淮銓與楊知溫立馬就看到了前來迎接他們的高進達。
此時的高進達不僅擔任都護府長史,還兼領渭州刺史。
平日裡的政務可以交給渭州長史和彆駕處理,但與長安的這筆貿易,還需要高進達親自跑一趟才行。
“高長史……”
張淮銓與楊知溫都見過高進達,自然知道怎麼稱呼他。
高進達對二人回禮,接著說道:“我家節帥也來了隴西,眼下正在縣衙中等待二位,二位這邊請。”
他為二人準備了馬車,而二人則是聽到劉繼隆也在隴西時,不由緊張了幾分。
“多謝高長史……”
二人硬著頭皮回禮,隨後下馬走上馬車,乘車向隴西縣走去。
隴右的官道都有標準,最窄不得窄於三丈,因此官道還算寬闊。
馬車走在夯實的官道上,行走還算平穩,楊知溫與張淮銓也將窗戶打開,往外看去。
馬車從南向北,走了四裡左右,所見官道兩側都是勞作的百姓與耕地。
不多時,馬車來到隴西縣城的南門,二人也打量起了隴西縣。
依舊是包磚的城牆,並且更高更厚,就連張淮銓都不知道要用什麼投石機才能攻破這樣的城牆。
城內街道鋪設青磚,百姓大多穿著粗布麻衣,但卻十分整潔。
巡城的兵卒膀大腰圓,氣息彪悍,比神武軍的兵卒還要健壯一圈。
城內的百姓好奇打量他們,時不時對巡城的兵卒詢問他們來曆。
兵卒們也沒有架子,當即便解釋了張淮銓等人來曆,隨後便換來了百姓鄙夷的目光。
渭州的百姓,大多也都是從西川和山南西道遷徙而來,自然知道官軍是個什麼樣子。
他們可以對隴右軍喜笑顏開,沒有架子的詢問問題,但卻不願意和官軍沾上半點。
“看來我們被百姓嫌棄了……”
楊知溫感受著那些鄙夷的目光,苦笑幾聲與張淮銓說著。
張淮銓則是百感交集,畢竟昔年他們在河西時,百姓也對他們十分愛戴。
隻是去了長安後,似乎對百姓來說,官軍與盜寇無異,總是招百姓在背後鄙夷的。
二人漸漸沉默,而馬車卻不曾停下。
約莫過了兩刻鐘,馬車這才緩緩停下,高進達的聲音也從車外響起。
“二位,縣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