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嘭嘭嘭——”
鹹通六年四月初十,伴隨著投石機的投石狠狠砸在城牆上,承平近兩年的西川,再度被戰火所點燃。
大禮皇帝祐世隆親率五千精騎,三萬甲兵及七萬群蠻突襲大渡河,黎州通望縣遭大軍圍困,城內唐軍派出精騎突圍求援。
自稱吐蕃大論的尚摩鄢率精兵三萬,部眾五萬分兵入寇西境諸州……
“臣崔鉉謹奏表天聽,酋龍率眾十萬寇黎州,而吐蕃尚摩鄢率眾八萬,分道寇維、鬆、翼三州,臣……”
紫宸殿內,百官齊聚,便連半年未曾露麵的李漼都出現在了金台上,但臉色尤為難看。
殿內,除鴻臚寺卿對西川急報內容的誦讀聲外,再無其它聲音。
祐世隆入寇包圍黎州通望縣,而黎州境內僅官兵一萬,通望僅駐紮了五千兵馬。
崔鉉得知此事,急忙率領嘉州的兩萬精銳馳援黎州。
不等他走入黎州境內,西境諸州連番送來急報。
維州、翼州被入寇,扶州與龍州的塘騎甚至探到隴右都護府治下的鬆州也出現了番騎蹤跡。
崔鉉無奈,隻能命楊複光領成都五千兵馬馳援維州,同時向朝廷求援。
百官聽聞這些消息,頓時眉頭緊皺,而隊伍中的張議潮更是感到了不對勁。
“尚摩鄢怎麼會有膽子與牧之決裂,還敢入寇鬆州?”
張議潮立馬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沉思片刻後,他的眉頭便漸漸舒展開來,已然想到了關鍵之處。
“陛下,眼下當務之急是調兵馳援西川,維翼諸州不容有失!”
“陛下,臣彈劾隴右大都護劉繼隆養寇自重,如今番寇作亂,理應由劉繼隆率兵討平!”
“陛下,臣附議……”
廟堂之上,十數名大臣先後站出來奏言,但除了身為宰相、兼領兵部尚書的徐商提出了出兵馳援的建議,其他大臣都是將尚摩鄢坐大的過錯推到了劉繼隆身上,希望由劉繼隆出兵討平番寇。
“糊塗!”
高璩出聲嗬斥,隨後走出數步,轉身與那十餘位大臣對峙道:
“若維翼二州丟失,朝廷令劉繼隆南下討平賊寇,豈不是拱手將二州讓與劉繼隆?”
話音落下,不等眾人反駁,高璩轉身對金台上的皇帝作揖道:“陛下,臣請調山南西道兵馬馳援西川!”
“陛下,臣兵部侍郎鄭畋有事奏表!”
隊伍中,一名四十歲左右的官員主動站出來作揖行禮。
李漼聞言煩躁,根本想不起這個所謂鄭畋是誰,但眼見他主動站出來,卻還是點了點頭:“準奏。”
“陛下,臣以為,尚摩鄢自立背主,乃劉繼隆故意為之!”
鄭畋此言說出,殿上群臣紛紛閉上了嘴,張議潮也忍不住朝鄭畋看去。
“何以認為?”李漼眉頭緊皺,但還是詢問起來。
麵對皇帝的質問,鄭畋並不慌張,而是繼續說道:“劉繼隆雖與尚摩鄢有所交戰,然獻出首級至今不過千餘。”
“二者,劉繼隆出兵橫掃磨禪川,尚摩鄢理應受創甚重,為何能與南蠻聯手出兵?”
“臣以為,南蠻或許已經與吐蕃結盟,此番入寇,恐多年謀劃之結果,乃劉繼隆推波助瀾爾!”
鄭畋話音落下,三相之一的路岩便忍不住搖頭道:
“鄭侍郎此言頭頭是道,然南蠻勢大,如何會聽從劉繼隆之言?”
“再者,番賊入寇諸州,其中亦有鬆州。”
“鬆州經劉牧之治理,人口數萬眾,乃日後襲擾西川門戶。”
“若鬆州失陷,劉繼隆再無進入西川之法,且尚摩鄢必然坐大而難製。”
“更何況劉繼隆與朝廷互市糧食,若要驅使尚摩鄢入寇,何必便宜賣糧給朝廷?”
路岩說罷,當即看向李漼作揖:“陛下,臣以為,當下應該從山南西道調遣兵馬馳援西川,另探明東川、黔中、嶺西、安南等處可曾遭受南蠻入寇,若遇入寇,理應調遣諸鎮兵馬馳援。”
“陛下,臣附議……”
路岩據相位不過歲載,但由於蔣伸、裴休、畢諴三人先後辭官、病故,他便成了三相中資曆最老的人。
不少官員早就通過捐獻等手段,私下倒向他了,因此在他開口後,不少官員紛紛附和。
“陛下,臣彈劾同平章事路岩私下收受賄賂,且示意官員向其捐獻!!”
鄭畋眼見路岩竟然駁斥自己,當即脾氣上頭,將路岩與百官捐獻的事情捅了出來。
“荒謬!”
“鄭侍郎恐怕是建言不成而汙蔑路相,以博直名!”
“沒想到鄭侍郎也有以博直名的時候……”
不少官員連忙指責、嘲諷鄭畋,反倒是被鄭畋指認的路岩老神在在。
李漼皺眉看向鄭畋:“有何證據?”
“殿上群臣,皆為人證!”鄭畋持著笏板掃視殿內百官,卻無一人站出來支持他。
李漼眼見廟堂上無人聲援鄭畋,當即擺手道:“可還有彆的證據?”
“臣……”鄭畋緊握笏板,不知道該怎麼說,李漼看向他的目光也漸漸生出厭煩。
眼見鄭畋半天都拿不出證據出來,李漼立馬擺手道:
“子虛烏有的事情便揭過,朕隻想知道,該從何處調兵馳援西川,僅山南西道,是否兵馬過少?”
高璩眼看著鄭畋沒能拿出實質性證據,眼底不免閃過失望,隨後聽到皇帝詢問,高璩便站出來作揖道;
“山南西道的盧使相曾奏表過山南西道兵馬,以臣之見,最少能抽調五千兵馬馳援西川。”
“僅此兵馬,恐怕不足。”徐商沉默良久,眼下也適時插嘴道:
“不如調五千鳳翔兵馬南下西川,若是不敵,再抽調涇原、邠寧等鎮兵馬馳援也不遲。”
“臣附議!”路岩眼見徐商補充,當下也沒有爭功,而是果斷附議。
李漼見狀,目光掃視殿上,隨後又落到路岩身上:
“隴右是否與尚摩鄢作戰,此事需要驗明。”
“此外,如今漕運雖通,但一時半會無法兼濟兩都,隴右糧秣輸運斷不能停下。”
“臣領旨!”路岩畢恭畢敬應下,李漼見狀也起身走下了金台。
“散朝!!”
“上千萬歲壽……”
鴻臚寺卿唱禮,百官躬身送禮。
隨著朝會結束,長安城內便有無數快馬在過後的幾個時辰間不斷衝出長安城,往南邊諸鎮疾馳而去。
幾日後,鳳翔鎮與山南西道調遣兵馬南下入蜀,隴右埋伏在諸鎮的探子也不計成本的放出了信鴿。
“殺!殺!殺!”
四月末尾,武州鎮軍營內起喊殺一片,無數兵馬著甲操訓,營門處不斷有民夫從軍營內轉運糧草出營。
“節帥!東邊來消息了!”
陳瑛小跑著來到校台之上,身著甲胄,外披罩袍的劉繼隆轉身看去。
待陳瑛跑到他身旁,將手中抄錄下來的紙張呈出,劉繼隆這才看到了其中內容。
“朝廷應該隻調了鳳翔鎮和山南西道的兵馬南下,京西北其餘諸鎮沒有消息傳來。”
“此外,以我們探查所得結果來看,兩鎮出征南下的兵馬不會超過一萬人,與長安進奏院送來消息的人數相符。”
“節帥,我們什麼時候舉兵南下?!”
陳瑛將內容彙報而出,旁邊的李驥等人便迫不及待的朝劉繼隆作揖請令,語氣中的激動難以掩飾。
“鬆州可有消息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