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街,沙縣小吃店門口。
林長樂在台階前,張開雙臂,朝出租車熱情地喊道:“誌軍哥,誌國哥!”
“樂少,好久不見。”王誌軍帶大弟、張莞生,陳愛國,李勝利,林邦輝六人挎著背包,依序下車。
“樂少,幾天不見,木屐都穿上啦?”張莞生丟掉煙頭,調侃道。
林長樂不忿地錘他一拳,咒罵道:“吊他老母,東京一雙人字拖敢賣五十港幣,真係宰豬。”
“這幾天,我都靠北仔關照,不好叫人出錢。”
北仔鼻頭貼著片創口貼,已接過王誌軍手上行禮,忙解釋道:“沒有的事,我才是靠樂哥關照。”
林長樂大手一揮,豪氣道:“走啦,有朋自遠方來,非常開心,請你食中華街最大的飯店!”
雖然,他都已經落難,但接待過海幫忙的弟兄們,不能有一點點怠慢。
王誌軍幾人都麵帶笑容,跟著步入飯店,找到位置坐好,再打量起貼在牆上的圖片。
林長樂跟著北仔來到蒸鍋前,用筷子夾起雞腿,豆腐乾,鴨胗等鹵味,盛上一大碟放到幾人麵前。
王誌國道:“樂少,來隻招牌板鴨唄。”
“掛著看的,不要真點好吧?”
王誌軍連忙用手肘碰碰大弟:“夠吃了,不要囉嗦。”
王誌國見沙縣大飯店的裝修明亮,比中環茶餐廳都不遜色,還以為是東京中華街的知名酒店。
搞懂了飯店的定位,連忙舉手輕輕張嘴,張嘴道歉:“唔好意思,樂少,是我不懂事。”
北仔認真的解釋道:“店裡以前是有板鴨的,但太貴啦,客人都不會點,慢慢的,老板就不做了。”
“千代田的四海樓和港區的四川飯店,那幾家高檔的中華料理,其實都是日本人開的。沙縣飯店已經是中華街上,最高檔的華人餐廳。”
王誌軍啃著雞腿,點點頭道:“味道確實不錯。”
叫吃慣大魚大肉的人來,肯定會覺得沙縣小吃又鹹又乾,但王誌軍幾人都是苦出身。
在港島還沒定居兩個月,艱苦耐勞的良好品行,還沒被世俗磨滅。
海上一番奔波後,有一人一份的套餐飯,外加雞腿,豆腐乾作“接待餐”,已經心滿意足啦。
林長樂在用餐的間隙中,把最新了解的情況,稍加介紹。王誌軍便已理解形勢,緩緩點頭:“懂了,先教訓一下不懂規矩的遼寧幫,把護照和銀行賬戶拿回來。”
林長樂端起燉罐,把“茶樹菇燉母鴨”一口氣喝光,滿嘴油漬,出聲道:“對的,之後再去找鬼子的音樂公司買版權。”
“每天晚上七點鐘後,李永強都會在新宿區的兩間洗頭房,和幾間地下賭廳閒逛。”
“北仔會幫忙收風,有消息再出發,跟李永強談一談。”
王誌軍幾人來東京,要以樂少為主,都乖乖聽令:“沒問題,樂少。”
“你說的算。”
“棠哥都叫我們來東京,聽你吩咐辦事。”
晚上。
林長樂叫張莞生幾人等在洗頭房門口,帶著王誌軍,王誌國兩人進入洗頭店。
幾個三四十歲的大媽大姐,畫著濃妝,穿著短褲,坐在沙發上閒著等客。
兩名坐在塑料凳子上的遼寧幫兄弟,嗅到三人身上的江湖氣,搶在媽咪之前攔住三人,不是很客氣的道:“兄弟,混哪條道上的?”
林長樂抱拳行禮,客氣地道:“洪門三合會,港島忠義堂,旺角紮職人,九底林長樂!”
“來東京辦公,碰上點麻煩,想找強哥指條明路。”
“三合會?”遼寧幫沒有聽說過忠義堂,但洪門五百年傳承的份量,頓時就顯現出來。
一人出聲道:“稍等。”
然後,另一人走上閣樓,低聲跟李永強彙報。
林長樂穿著西裝,揮揮空氣,微皺眉頭。
在東京的華人,隻有極少數是合法的勞務合同,拿著工作簽證,在建築公司,保潔公司裡乾體力活。
這類人,要麼有在東京紮根的親戚,要麼,賣了老家的田地,花大價錢跟勞務公司搭上線。
第一個工資全數上交作為報酬,每個人還得請吃請喝,跟雇傭公司的上司打好關係。
在八十年代初,日本經濟好的時候,合法勞工收入極高。一年掙老家一套房,十年回老家當闊佬。
剩下大部分的華人呢,都是非法偷渡的移民。
拿不出錢,買勞務公司的名額,拜拜媽祖,登船就走。
男的做黑工,零工,女的賣肉都是常事。
衍生出很龐大的幫會勢力,但由於非法移民的身份,華人黑幫隻能蜷縮在郊區。給華人黑工服務的“洗頭房”,“地下賭檔”,品質堪憂,房間裡一股劣質香水和魚腥味。
在政治打擊下,華人幫會團結不起來,在內部鬥爭中消耗實力,談不上向外擴張。
李永強正躺在一張按摩床上,兩手扶腰,嘴裡咬著煙頭,享受著洗頭妹在身上騎馬扭腰。
五個遼寧幫的打手,圍在一張方桌旁打牌。閣樓中,豎著扇不到兩米的屏風,擋得大哥的臉,擋不住喘息聲,搖床聲和發浪聲。
不過,兄弟們都已熟視無睹。每晚,到洗頭房來洗洗小頭,已經成為大哥的慣例。等大哥結束下場,就要輪他們上場。
總之,洗頭房裡,喜歡哪一個,隻要沒上鐘都可以叫過來。打十幾把牌,兩個鐘頭的時間,基本每人都可以爽一遍了。
樓下的兄弟來到屏風前,把三合會有人上門的事一講。
李永強摘掉香煙,臉露不爽,罵罵咧咧道:“叫他一個人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