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佬。”牛強鞠躬應命,以他刑堂紅棍的身份,去請四個小字頭坐館,可謂給足尊重。
和永順坐館“老鬼”,和興發坐館“白頭翁”,和樂昌坐館“瘦骨強”,和義勇坐館“阿健”收到消息,不敢怠慢,帶上保鏢,搭車趕到九龍城。
他們前腳停好車剛上樓,後腳黎智斌帶著歡喜和阿鄭趕到。三人關上車門,胸前掛著證件,腰上竟綁著槍袋,掛著火器。
每個人都神情鄭重,顯然回差館取完武器後,都得知來九龍城是趕赴一場鴻門宴。
事關整組人的前途,鴻門宴不得不赴,最好是能低調解決。
黎智斌踏步登上朱紅木漆的旋轉台階,來到三層走廊時,一下就注意到門前站著十幾名江湖人的包廂。
這夥江湖人穿著打扮各異,分成好幾夥,他依稀能認得幾人,但每個都腰間鼓鼓,夾帶短狗。
古惑仔們也把目光焦距在三位一身官氣的阿sir身上,四名穿著西裝的槍手似乎想上前攔住他們。
黎智斌卻提前舉起證件,出聲道:“旺角差館黎智斌,神仙棠的朋友,麻煩各位讓一讓。”
槍手們真讓出條道,讓黎智斌三人進入包廂。
在見到尹照棠、醫生、靈車超、白頭翁、老鬼一共八人正圍坐圓桌,品茗聊天,看上去一團和氣後。
黎智斌心頭咯噔一聲,暗道不妙,笑著拉開椅子:“尹生,都已經聊完啦?”
傻輝一腳把椅子撩倒,輕蔑地道:“讓你坐下了?”
醫生手上正拿著毛巾,冰敷著傷口,眼神帶著凶戾。
“聊完了,你的好兄弟阿光,在外邊傳我賣冰毒,想挑唆老忠跟號碼幫開片,真係有心機啊。”
“當初,我念在你的麵子上,放過那個衰仔一條命。今天,你該還我一個麵子了吧?”尹照棠語氣不愉,出聲問道。
桌邊八人齊齊盯著三個差人,歡喜心頭發慌,不自覺拿手搭槍,阿鄭表情緊張,湊近阿頭兩步。
黎智斌喉嚨乾啞,張口答道:“是!”
這個麵子不還,姑且不談林國光的事,他跟神仙棠僅有一點點交情都要泡湯。那時,事情將更不好談。
“你認,那就冇問題。姓林的衰仔住在平田邨A座1312單元,幫我把他帶來酒樓。”尹照棠命令道。
黎智斌深吸口氣:“找幾個證人給我,我才好寫報告,否則,夥計們不好乾活。”
尹照棠回絕道:“寫什麼報告?”
“我要活的!”
黎智斌攥緊拳頭,幾乎用哀求的語氣:“尹生.”
“彆開口!”
“開口的話,我自己做叫人做事!”尹照棠立即打斷。
黎智斌內心幾經掙紮,終是長籲口氣:“好,給我點時間。”
“這餐飯,我們會慢慢食,給夠你時間。”尹照棠拾起筷子,加一塊切好的糖心鮑,一口塞進嘴裡。
早有槍手在平田邨盯住差佬光,沒人安排快艇,也彆想跑出港島。
此時,差佬光坐在家中的沙發上,捧著一盆煮泡麵,穿著汗衫,正在看港島小姐的選秀節目。
隻見他看的神情專注,大口吃麵,麵湯灑落地上。
左肩相近的位置,露出兩個孔狀疤痕,表皮很新,和黝黑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
正是前往金三角時留下的槍傷。
離開警隊後,他回到藍田鄉下,找到曾是同學的“醫生”,加入號碼幫的德字堆。
作為從屋邨考出頭的年輕警員,差佬光一度是老師,家人和朋友的驕傲。
小時候常被古惑仔欺辱的經曆,造就他疾惡如仇的性格。
中學最好的朋友,因為不交保護費,被古惑仔打到癱瘓。那時起,差佬光就暗暗發誓,要考警校,拿起槍,掃滅黑社會。
可是社會黑,才有黑社會。
港英鬼佬治理下的港島,根本不是一個正常的社會。整個世界都是灰暗的色彩,怎容許個性鮮明的人存在?
他在警隊處處碰壁,直到有黎sir提攜,仕途才漸漸有起色。但在被警隊掃地出門後,他徹底發現做好人,冇好報,想報仇,要做最惡的那一個!
天氣微涼,傷口隱隱作痛。
差佬光狼吞虎咽解決掉一餐,起身走向洗碗槽,目光瞥見牆角掛的閉路電視,神色驟變。
他連忙丟掉碗筷,衝到沙發旁,掀開布墊,掏出一支黑星手槍。
暗格裡,還堆著AK47的零部件,和幾匣子彈,但由於來不及組裝,還是黑星手槍最實用。
當黎智斌帶著兩名夥計,躡手躡腳來到門口,打算用鐵鉗剪斷大門時,砰砰,已穿破裡間木門,擦著二人臉頰,打在背後的牆上。
黎智斌連忙閃避,嚇得滿頭大汗。譚歡喜雙腿發軟,癱坐在地。阿鄭捂著耳朵,手指間滿是鮮血,嘶聲叫道:“啊,乾!”
“我中槍了!”
黎智斌表情緊張,張口大吼:“阿光,係我啊,黎智斌。”
上門捉毒販風險巨大,叫黎智斌帶人衝,是神仙棠有心設計。黎智斌心中有數,在上樓前臨時上報長官,把開槍的理由找好。
同時,他請老忠的槍手配合,守住下樓,希望能打一個時間差,把人帶去給神仙棠。
房間裡,林國光雙手握槍,眼神驚詫,驚叫道:“黎sir,你點解來了?”
黎智斌見偷襲破門的計劃破產,扯了個謊,低聲道:“總區掃毒科的人盯上你了,我帶阿鄭和歡喜來帶你走先。”
“配合我們,路上放你走!”
這種低級謊言,不可能唬的到人,但隻要叫林國光相信是警隊行動,那麼,林國光大概率會選擇走。
而不是殊死抵抗,和他們拚命。
果然,林國光得到錯誤信息,心生退意,出聲道:“黎sir,你要是有心,留點時間給我。”
他把一個衣架掛在門口,弄出聲響,警告道:“門後有雷,不要進來。”
“阿光,你行錯路了!”
“不要越走越黑。”黎智斌喊道。
林國光匆忙把步槍收拾進背包,帶上幾捆現金,拉開窗戶,大步跨向對麵樓棟的窗台。
屋邨裡樓宇相鄰很緊,部分樓棟角度特殊,窗戶幾乎是麵對麵,隻有半米距離。
林國光特意選的單位,把兩邊都租下,推窗時叫道:“珍珍,珍珍。”
裡麵無人答應,他便一腳把窗戶踹爆。
昏暗的房間裡,一道陽光斜照,塵影飛揚。
珍珍的女兒阿研正在廚房煮掛麵,見到林國光爬進窗戶,麻木的臉上,露出一縷微笑:“阿叔!”
林國光落在客廳裡,招手叫阿研過來,摸摸她頭問道:“你媽媽呢?”
“媽媽生病了,我煮麵給她吃。”阿研乖巧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