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銳伸出食指,按下空格鍵,大屏上的畫麵定格在孔誌傑側頭看向斜後方的動作。
孫康的話,讓羅銳站起身來,急切的問道:“他是誰?”
“是個女人。”孫康蹙眉回憶道:“她坐在最邊上,戴著口罩,看不清臉。”
“你好好回憶一下,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女人。”
孫康指著大屏上的畫麵:“羅處,你找來的這幾段視頻,難道沒拍到她的臉?”
羅銳搖頭:“隻有法庭審判的視頻,而且都是拍攝,鏡頭一直對著前方的被告、審判人員,沒有拍攝下方的坐席,再說案子已經過去三年了,就算有視頻,估計早就清除了,但是……”
他瞳孔一縮:“旁聽人員必須出示身份證件才能進入法庭,所以咱們隻要調查三年前孔誌傑在法庭宣判時,到底有哪些人到場,就一定能查到這個人!”
孫康雙眼一亮:“沒錯,那還等什麼,咱們趕緊去查啊!”
他話音一落,一直沒說話的潘長風開口道:“你們是跟這兒玩呢?”
聽見他聲音,原本情緒激動的孫康臉色一變,不再吱聲。
潘長風作為青陽市一局之長,孫康的頂頭上司,他自然知道對方心裡怎麼想。
果然,潘長風把矛頭指向羅銳:“羅處,僅憑這個,你就斷定【718案】是冤案,孔誌傑是被冤枉的,未免太武斷了吧?”
羅銳還沒回話,孫康搶先道:“潘局,【404案】的犯罪嫌疑人鄧墨薇……”
潘長風伸手打斷他的話:“我沒問你,羅處你要是不給一個實打實的證據,你就彆想在青陽市插手任何案件!”
聽他語氣不善,羅銳再看向安書記,這個老狐狸眼觀鼻鼻觀心,似乎沒在意眼前發生的事情。
但毋庸置疑,這夥人都抱著一個信念,那就是已經塵埃落定、犯罪嫌疑人都已經被判決的案件,想要翻案,無異於孫猴子大鬨天宮,你想都彆想!
羅銳看向會議室外麵,透過百葉窗,他發現外麵還徘徊著一些人,這些人西裝革履、提著公文包,一副機關人物的派頭,毫無疑問,檢察院、法院的某些領導都已經來了。
這些人生怕自己把天給捅穿了!
“怎麼樣?”潘長風笑道:“羅處,你有證據嗎?”
羅銳歎了一口氣,情不自禁的懟道:“潘局,你傻嗎?”
潘長風還沒被人這麼說過,當即一拍桌子:“羅銳,就算你是省廳什麼的支隊長,論職位,你都得喊我一聲‘領導’,你這是什麼態度?”
羅銳聳了聳肩:“十分鐘前,我就和你說過,而且剛才孫局也提醒過你,你這個老頑固就是不聽。”
“你……”潘長風臉色鐵青,說不出話來。
羅銳沒搭理他,繼續道:【404案】的犯罪嫌疑人都已經承認,四月四號晚上有一夥人,逼迫鄧墨薇殺害張光路,而且張光路的轎車也是這夥人燒的,你耳朵是聾了,聽不見是吧?”
潘長風剛要開口,一直閉目養神的安書記睜開眼:“羅處,即使如此,你也犯不著把【718案】扯進去吧?你說【404案】有蹊蹺,鄧墨薇是被人逼迫的,可以!青陽市局全力配合你調查,這都沒問題,對吧,潘局?”
潘長風忙點頭:“沒錯,安書記說的對。”
“但是孔誌傑犯罪事實確鑿無疑,不僅是青陽市局對他展開了多次審訊,而且檢察院那邊也是審過好幾次,他對自己犯罪的事實供認不諱!
我就想問問你羅處,你為什麼要死咬著這個案子不放?”
羅銳迎著老狐狸的視線,微微眯著眼,一字一句的回答道:“我們做警察的,人民賦予我們權利,那我們對每個案子都不能糊弄了事,特彆是孔誌傑,他曾經是我們當中的一員!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認罪,他是被逼迫的,或者是自願的,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我要看見真相,老百姓也要看見真相!”
“哈,好大的口氣。”安書記笑了笑:“好,既然你執意覺得【718案】有問題,而且你之前還說,【404案】和【718案】有一個共同的主謀,那就請你拿出確鑿的證據來……”
說到這裡,安書記看向會議室裡的眾人,眼光銳利,語氣生硬:“你要是拿不出證據,或者是糊弄我們青陽市局,我現在就去省廳找朱總隊和吳廳,不管他們怎麼袒護你,我們青陽市都必須要一個說法。”
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羅銳要空口說白話,這幫老家夥肯定會用儘方法,把他拉下馬,而且羅銳的對立麵是整個青陽市局。
會議室裡氣氛僵持,眾人都是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羅銳看向孫康,後者不斷地給他使眼神,意思讓他說點好話,彆撕破臉皮。
攻堅班的人都沒在這裡,此刻,羅銳孤身一人麵對這些人,孫康隻算半個自己人。
羅銳也明白,這三年來,孫康一直想要重啟【718案】,但他卻不敢付諸行動,一方麵是沒有確鑿的證據支撐,另一方麵懂的都懂。
見這些人目光不善的望著自己,羅銳深深歎了一口氣。
孔誌傑的口供確鑿無疑,物證也不是憑空捏造,【718案】真的要重啟調查,大家會遇到大麻煩。
站在他們的角度來想,羅銳就是來找茬,就是來搞他們的。
可是羅銳做警察以來,‘正義’這兩個字紮根心間,才讓他走到了今天,要不然,憑著他現在的身家,鬼才想當警察,沒日沒夜的付出,睡不好,吃不好,還麵臨著各種各樣的危險。
這不說,還得罪了無數同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搞死自己。
見羅銳有些發愣,潘長風冷笑一聲:“羅處,要是你拿不出證據來,那這事兒就難辦了……”
他這話一說,再瞧羅銳皺著眉,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想要重啟調查,你做夢呢。
此時,孫康神色凝重,這三年來,他所發現的疑點,昨天晚上已經告訴羅銳,但這小子並沒有拿出來。
而且,這隻是疑點,根本成不了證據,這就讓他也無法開口幫忙說話,如果自己貿然開口,那在青陽市局內部,他就變成了眾矢之的,除非調職,不然自己以後的下場那是可以想象的。
但在這個時候,會議室裡響起了腳步聲。
蔡曉靜一把將會議室的門推開,見著眾人,她吸了一口氣,正了正臉色,向羅銳大踏步走去。
後麵跟上的林晨卻沒她那麼矜持,她無視會議室裡的一眾大佬,直接開口:“羅處,我和蔡隊都累癱了,睡了不到十分鐘就被你叫起來,忙到現在連早飯都沒吃,您可得補償我們!”
“你們來的正是時候。”羅銳挑了挑眉,接過蔡曉靜遞來的執法記錄儀,向林晨開口道:“行,案子辦完了,我請你們上遊艇,出海吃大餐。”
林晨俏皮的眨了眨眼:“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她根本就沒安書記等人放在眼裡,這是身份決定的,畢竟去她家登門的那都是非富即貴,可不是一般人。
羅銳把手裡的執法記錄儀揚起,看向安書記:“各位,這就是證據。”
說著,他遞還給蔡曉靜,後者接過後,坐在電腦前,把拍攝下來的視頻投放在大屏上。
眾人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都有些驚疑不定。
潘長風狐疑道:“羅處,我奉勸你,可彆糊弄人,你知道後果的。”
羅銳沒搭理他,而是坐在蔡曉靜身邊。
不多時,大屏上出現鄧墨薇的畫麵。
背景是在病房內,鄧墨薇脖子上纏著白色紗布,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雙眼紅腫。
除了她之外,還有醫院的主治醫生等,這些人都沒有說話,但能聽見孩子嚶嚶的哭聲。
蔡曉靜坐在病床的椅子裡,林晨站在一邊,手持執法記錄儀。
鏡頭剛好能拍著三個人的臉,蔡曉靜開口:“鄧墨薇,我們是來自海東省省廳的警察,我叫蔡曉靜,我的同事叫林晨,我們現在對張光路被殺一案,對你展開問詢,你要是清楚明白,就點點頭。”
鄧墨薇的視線一直在看鏡頭之外,也就是床尾的地方,孩子的哭聲也是從那裡傳來的。
鄧墨薇抬起手,擦拭眼窩的淚水,微微點了一下頭。
蔡曉靜鬆了一口氣,鄭重的提醒道:“鄧墨薇,我事先和你說清楚,不管任何人、或者任何組織威脅你,你都不需要擔心,我們可以對你和你的家人展開保護,你大可以放心你和家人的人身安全,明白嗎?”
聽見這話,鄧墨薇眼神堅定了許多。
蔡曉靜和林晨交換了一下眼神,接著便開始問道:“四月四號晚上,張光路是不是你殺的?”
鄧墨薇點頭,又搖頭,覺得沒表示清楚,她張了張嘴,但因為喉嚨有傷,她發不出聲來。
林晨趕緊把準備好的兒童畫板,豎在一邊,並拿給了她一支馬克筆。
鄧墨薇伸手接過後,在畫板上歪歪斜斜的寫下:【我是被逼迫的,他們威脅,我和張光路隻能活一個……】
“誰逼迫你了?”
因為寫字不方便,鄧墨薇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有幾個人?”
鄧墨薇寫道:【三個人,穿著雨衣……】
“看清楚他們的臉了嗎?”
鄧墨薇點頭,眼神出現恐懼的神色,在白板上寫下:【我隻看見了一個人的臉。】
林晨趕緊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把照片放大後,遞在她的眼前:“你仔細辨認一下,有沒有這個人?”
鄧墨薇定睛一看,表情惶恐,眼睛立即轉到一邊,重重的點了好幾下頭。
因為手機是背對著執法記錄儀拍攝的,所以林晨在得到鄧墨薇的確認後,立即在鏡頭前翻轉了手機,讓記錄儀能拍攝到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