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抬頭向上看了一眼,雪仿佛從天板深處掉落。
他想起自己和妹妹從那座莊園裡逃出來時,也是冬天。
白河走到壽三郎麵前蹲下。
壽三郎正俯首望著自己被切開的肚子,他感覺有一股無形的拉力,似乎牽引著腹腔中所有的臟器。
他臉上表情十分精彩,憤怒、不甘、遺憾、後悔、憎恨。
什麼情緒都看得到,唯獨沒有對死亡的恐懼。
坦白說,白河不想和這個人多費口舌,但一些事,隻要關係到白雪,他就不願意放過。
即便那是已經過去很久,對未來沒有任何意義的事。
就像一本書看了開頭和結尾,卻不知道過程一樣,他雖然一直陪伴在白雪身邊,但從未知曉到底是什麼,將自己的妹妹引向了那樣的命運。
即便知道這問題的答案,不會讓他有任何釋然,但白河依舊要知道。
機會隻有現在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你有這麼多小孩,為什麼隻對白雪的那麼在意。”白河問道。
壽三郎沒說話,抬起頭,惡毒地盯著他,仿佛他才是受害者,是白河對他做了什麼極其過分的事。
“如果我說我沒殺那孩子呢?”白河說。
壽三郎的眼神一下子亮了。
“我,我兒子還活著?”
白河點了點頭:“在死之前,說說吧,把我們的事做個徹底的了結。”
壽三郎發出一聲輕笑,不是嘲諷輕蔑的笑,而是鬆了口氣的笑,仿佛比起自己的命,他兒子活著反而更重要。
白河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這個男人會如此在意一個他根本見都沒見過麵的兒子。
而且白河很清楚,壽三郎對白雪並沒有那所謂愛的表情,甚至可以說,在和他所有侍寢對象中,白雪是受到虐待最多,最殘忍的人,屢次危及生命。
所以他不解。
他想要一個答案。
“他真的……還活著?”壽三郎重複問了一遍,他開始大喘氣,肚子裡的東西被一種神秘的拉力不斷往外拉扯。
“沒錯,快說吧,你時間不多了。”白河冷冷道。
壽三郎點了點頭。
他也感覺到自己時間不多了,他還知道,白河突然告訴他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麼。
他知道自己彆無選擇。
他知道白河對他兒子的死活毫不在乎。
連在一起的臟器,大塊大塊,一股腦都漏了出來。
壽三郎感覺自己的肚子已經空了,就像分娩的孕婦將胎兒生出那般。
但這一刻,他的思維卻無比清晰,甚至體感上的時間被無限拉長。
曾經經曆過的,一直想要回想起來,卻無論怎樣都想不起來的畫麵,那些非常模糊的過往,都在此刻變得清晰。
他想起自己用鞭子不斷抽打瘦骨嶙峋的少女,她鮮紅的血沾在白色長發的末端上。
少女哭喊著,眼睛卻死死盯著彆墅的窗戶,一刻不離開過。
他想起自己用狗糧喂了她一個月,讓她天天學狗叫才有的吃飯,想起他巧妙地打斷她的雙腿,騙她說這輩子不可能站起來。
在她嘗試逃跑後,他用最粗暴的行為虐待她,她也從來不辜負他的期望,永遠是那樣的眼神!
其他女人,一個月就會順從,如果用暴力規訓,時間會更短,不管多驕傲的男孩女孩,在被帶進長沼家,都會慢慢把自己當做一件工具。
就像曾經的他……
但白雪不一樣。
她無時無刻不想著逃跑。
即便他再怎麼溫柔地對她,她永遠看著莊園外的那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