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狂浪生,世人都稱他夏道生狂妄非常,之前隻是耳聞,如今卻是親眼見識了一番,他真的是夠狂,天底下居然還有人當著獨孤家的人麵說見識足夠多的。
“夏大人我看未必吧。我這些日子倒是看了夏大人所著紅樓,隻覺得夏大人的見識不過也就是個中小之家罷了。”
獨孤寒笑著說道:“見識也算是有,卻不過爾爾。”
“嗨,見識這個東西。”夏林手上擺弄著熏香,一隻手托腮:“它不是說你吃過什麼好東西、見過什麼奢靡就算是有見識。見識是你有你的見識,我有我的見識。你見識過窮奢極欲的貴胄之氣,體會過大家族爾虞我詐的腐敗之源,而我學習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澎湃,見證過一群人寧折不彎的傲骨寒霜。你可以笑我山豬吃不來細糠,但我也可以笑你不過是被困在一個巨大牢籠裡的金絲雀。你笑我窮酸刻薄品行低劣,我笑你夏蟲不可語冰。”
獨孤寒一愣,昂起頭竟是不知道如何接下這番話,因為夏林在說話時眼中是有光的,就是這一個瞬間讓獨孤寒感覺他似乎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壓迫力十足。
“你看紅樓是看它的雍容華貴,而我的紅樓是要他的落寞腐朽。中小之家也罷,高門大戶也好,就是不知道幾人能逃得過那滾滾洪流?”
夏林伸手一指,獨孤寒身上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死亡的氣息瞬間撲麵而來,叫她眼皮子都跳了起來。
獨孤寒默默起身,低頭往前走:“先行告辭,夏大人的衣裳過些日子洗淨後送還。”
“不用洗,我就想聞聞暮秋哥哥身上的香味。”
獨孤寒一陣惡寒,趕緊加快腳步噌噌的跑沒了蹤影,而夏林坐在那哈哈大笑,放浪而不羈,這笑聲叫老遠的獨孤寒都聽見了,直笑得她心驚肉跳。
短短幾句話,獨孤寒便知道夏林要殺人,要殺好多好多人,雖然這隻是一種感覺,但獨孤寒的預感幾乎沒有出過錯,而那夏道生的目標中也包括了獨孤家。
不,應該說是天下群雄,門閥世家都是他的獵物,這種感覺叫獨孤寒生平第一次感覺到恐懼,那股宛如實質的殺氣,仿佛一把利刃貼著她的鼻子就砍了下去。
此子非凡人,他所圖也非霸業……
回去之後獨孤寒就開始發燒,雖然服用了湯藥卻還是不見好,燒了一天一夜之後她昏迷了過去,被家仆連夜送去了醫學院。
過去之後孫大夫剛好在那,倒是順便給她看了診,但第一句話就叫旁人聽得直撓頭。
“這是被嚇著又淋了雨,開些安魂定驚的藥吧。”孫大夫撇了一眼獨孤寒:“小女娃身子不好,讓她在這住些日子調理調理。”
“師伯,她怎的身子不好了?我瞧她挺好的。”
“金玉其外罷了。”孫大夫搖頭:“主要是心病積重,鬱結不散,氣血不通,先調理一陣子吧。”
而送到病房之後,冬娘叫人給獨孤寒換上了乾淨衣裳,而把她剝光之後,冬娘隻覺得她白到發光都快透明了,倒的確是個女娃,隻是還真的是跟師伯說的那樣,氣血不通甚至導致渾身上下除了頭發和眉毛之外,近乎沒有半根毛發。這樣的人身子能好才有鬼呢。而且冬娘這會兒才知曉獨孤寒為什麼能裝男人裝到個惟妙惟肖,因為她的年齡雖然有二十一二,但身子卻停在了十三四歲,所以個子不高且渾身上下近乎是沒有那些女子該有的特征,腰肢也好、臀腿也罷,都是幼齡姿態。
用了藥降了溫,獨孤寒的高燒算是退了下來,她悠悠醒來時倒是發現平陽公主就靠在那一邊啃著水果一邊在看書。
“平陽姐姐,你來看我了?”
“沒有啊。”平陽抬起頭:“我常年在這躺著的。倒是你,冬娘說你是淋了雨還被嚇到了,我就不明白了,天底下還有什麼能嚇到你這獨孤家的大少爺,你是不是見著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獨孤寒三緘其口,實在不知該怎麼跟公主解釋,但她至今想到夏林那日邪佞的眼神,還有語氣中透露出來的殺氣,她都感覺一陣陣恐懼。
“平陽姐姐……”
“好妹妹怎麼了。”
“好……姐姐誤會了。”
“誤會啥啊,你高燒的時候,都是姐姐我幫你接的尿。”平陽公主哢哢吃著果子:“姐姐雖然不如你們聰明,男女我還分不出麼?你總不能說是上戰場時不小心摔了一跤剛好騎在刀上,把那個給割掉了,還多出一條縫來吧。”
哎呀,武將啊!武將……武將是真牛逼。
獨孤寒這會兒算是哭笑不得:“還請……”
“保密,懂,保密。誰也不說。”平陽公主說完,環顧四周,然後悄悄拿出了一個荷葉包:“你也要替我保密。”
說完,她蹲到了角落,拆開荷葉包吃起了裡頭的燒雞:“姐姐太饞了,這些日子不讓飲酒不給吃葷腥,我都快死了過去。你可不能往外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