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走了下去,他氣度不凡,那些士兵看到他如此閒庭信步隻覺是哪裡來的大官,竟無人上前詢問。
李淵走到放飯的地方,拿起勺子看了看,竟發現這裡不光有熱騰騰的蒸白麵,還有一盆一盆的菜肉,黃豆燉出來的大肥肉,油光水潤,即便是他都不免咽了一口唾沫。
“嗯……”
李淵拿過旁邊的一個陶碗,對那盛飯的兵丁說:“來,給我打上一碗。”
杜如晦一看就蒙了,連忙低聲勸阻:“陛下……”
“無妨,朕也是刀山火海裡滾出來的。”
那士兵也沒說什麼,隻是默默的給李淵打了一份,然後側過頭看向杜如晦,杜如晦瞄了李淵一眼也跟著說道:“那……那勞煩也給我一份。”
隨後兩人加上幾個侍衛都吃上了這軍餐,白麵暄軟、燉肉濃香,一路上幾日都沒吃好喝好的李淵竟還真吃了個食欲大開,足足吃了六個饃饃才停了下來。
而這會兒已經有人過去通報康德盛了,說是有幾個奇怪之人正在軍營之中的大吃大喝,不知是否要趕走。
“奇怪之人?大吃大喝?”
康德盛撓著頭也是一臉茫然:“你們軍紀可真好啊,什麼人都往裡頭放。”
“將軍,那幾人也不知是什麼來頭,一個個都派頭非凡,我們也不敢攔啊。”
康德盛一聽,一拍大腿:“完了,怕是禦史!”
他按著自己的軍帽趕緊往放飯的地方跑,這會兒李淵正坐在那消食,還跟旁邊的杜如晦說:“他倒好,人家打仗趟風冒雪,他打仗竟給我吃香喝辣,你還彆說那燉肉真不錯,我當年領兵之時,將軍都吃不上這些,他倒好,人人都能吃。”
這會兒康德盛終於是跑了過來,他雖然老遠就看到了李淵一行,但看的並不真切,等到離開十丈左右的時候,定睛那麼一瞧,康德盛當場腿一軟,噗通一聲就給跪下了。
剩下的十丈他是一路匍匐到了李淵的麵前。
“姑丈……陛下……陛下,陛下您怎麼來了?”
李淵冷冷的看著他,看了一會兒,一腳蹬在他肩膀上將康德盛蹬了個蛤蟆翻身,康德盛不敢動,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沒事了,因為不動手時他是大唐皇帝,而動了手,他便是自家姑丈。
“說吧,給朕交代交代。”
康德盛一軲轆就爬了起來,極儘諂媚之相:“姑丈,請到大帳之中……這裡太冷了,姑丈身子嬌貴,受不得這冷風。”
李淵起身,袖子一甩,冷哼一聲:“帶路!”
進了康德盛的屋子,李淵左顧右盼一番:“謔,好家夥。你這都快趕上朕的宮殿了。”
康德盛當時又給跪了:“陛下,這都是到時要進獻給陛下的……”
他說這話那是冷汗直冒,畢竟這裡不少東西都是他在商人那淘換來的有的更是南邊商人送禮送來的,這要是叫李淵知道了,他狗頭還能掛在脖子上,那都算他祖宗十八代在下頭把人脈用儘了。
李淵懶得計較,隻是坐在那張熊羆的大椅上調整了一下姿勢:“嘿,可真是舒坦。哎呀,暖和。下頭是不是還點著火呢?”
他彎下腰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下麵有個火盆:“好好好,康德盛你是知道冷暖的。”
康德盛這會兒人都麻了,他是萬萬沒想到這李淵會親自過來,其他人來了,誰來他都能糊弄,唯獨皇帝本人他糊弄不了啊……
“說說吧,朕叫你來打仗,為何會打成這樣?若是說得朕滿意,朕饒你一命。”
康德盛趴在那瑟瑟發抖,聽到李淵這句話之後,他突然就來了精神,甚至就直接跪坐在了那裡。
“姑丈,您不就是叫我來乾這個的麼……彆人不知道我,您還不知道我麼,我是您帶大的,我是個什麼人您比我父親還清楚。我是那會打仗的人麼?我從進了軍營就是乾倒買倒賣的事,當年長安大旱,我連家裡的宅子都賣了就為填補手底下士兵的夥食,姑丈我也不是邀功,那年長安十萬兵裡有三萬是我養活著的。我就能乾零零碎碎的事了,您派我來,打敗了難道就不用死麼?”
“放屁!朕什麼時候會誅殺打敗仗的將軍!?”
“可我要是被人全殲了呢?”
李淵頓了一下:“哦,那是得死……不是,你還沒打就被人全殲啊?”
“包的,姑丈……我上次看兵書還是十七歲,看了八個字睡著了,如今我小兒子都十七了……”
這逼人,李淵都被他給整樂出了聲來。
“姑丈,我是個火頭將軍啊……您放我這麼個火頭將軍出來打仗,不就是不想打這場仗麼,對麵那將軍我打聽了,他是個喂豬的……我尋思著,這不就是他那邊不也不想打麼,既然兩邊都隻是為了給上下一個交代,那乾乾買賣不是頂好的麼。那些士兵也是人,也有命要活,既是都不想打這場仗,那不如叫他們都弄些錢回去,總比叫我們給他們拿回撫恤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