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爺這幾天很難受,他是真的很難受。
因為不自由了,以前當土匪的他,每天逍遙自在欺男霸女,在這小天地之中是想乾什麼就乾什麼。
但現在呢,他過得叫什麼日子,想選個妃不讓選,想出去欺負欺負人也不能夠,甚至不光不能欺負人,還要每天假惺惺的帶著東西去慰問那些個窮鬼。
那些窮鬼也配吃那麼好的米麵?當年他在山裡的時候都吃不上的東西。
所以胡爺這幾天是越想越有火氣,但又不敢把火氣發出來,畢竟是他自己說的想要奪取爭霸天下來著,怪不得彆人。
而且自從胡爺自稱大將軍之後,看那張老弟就越看越神秘,他總是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乾些什麼,有時候說出來的話又叫人完全聽不懂,這種神秘莫測的陰險讀書人著實很可怕,至少胡爺現在對他十分忌憚。
至於夏林,他其實還真沒乾什麼,就是每天處理大量的情報,桂、柳兩地的訊息都要經過他的篩選,哪些能夠傳遞出去哪些必須扣留在手上。
從前兩日開始,桂州那邊就已經傳出了風聲,就是說這邊有個山賊土匪的勢力越做越大,已經吞並數鄉縣,隱約已經成軍,甚至自封了大將軍。
對於這件事桂州那邊肯定要發函質詢,但這些質詢的內容都被攔截了下來,一條都沒有傳遞過來。
信息的阻斷就形成了信息差,成年人的沉默就足夠回答大多數問題了,所以桂府魏長盛如今已經斷定這邊出了大問題。
但與此同時南邊安南府那邊出了更大的問題,那些那邊的嗎嘍土司們不知道從哪裡聽到了消息說魏長盛要取消嗎嘍土司們的自治權,還要收歸他們的土地和漁獵權。現在嗎嘍們義憤填膺,近二十個嗎嘍部族已經聯合起來要在安南府那邊搞事情,更是封鎖了交趾郡進出的道路。
一時之間四處開花叫魏長盛根本無暇顧及胡爺,隻能專心對付那些嗎嘍。
“這一帶還有四個縣能夠被納入到你手中,這是堯縣這是厲縣,而在此二縣周圍則是忠縣、長寧縣、德武縣和忠武縣,若是把這四縣拿下,胡大哥至少在嶺南道東部基本上便是穩如泰山了。”
“四個縣……這麼多?那我們不就有六個縣了?”
胡爺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夏林:“張老弟,你可莫要貪心,哥哥我覺得現在便很好了。手底下兩個縣八萬多人,還能靠你跟江南道做生意。”
“胡大哥,養兵之數,乃二十化一為常數,也就是說二十個百姓養一個兵才能長久,當下你還能養得起兵,其實不過就是厲、堯二縣留存的財力來支撐,養兵不同於當土匪,若是這般下去,即便是有金山銀山也是要坐吃山空的。”夏林皺著眉頭說道:“我算過了,這樣下去你最多隻能支撐一年,一年之後便發不出軍餉給不起軍糧,軍營嘩變你我便死無葬身之地。”
這話說得胡爺那是一身冷汗,他這會兒心裡真的是在哆嗦,心說自己一個放牛娃出身的土匪,真的麵對到這麼大規模的方略時的確是一無所知,完全就是個新兵蛋子。
於是他趕緊問夏林:“張兄弟,那你說該如何?真要攻打縣城啊?”
“上兵伐謀,最下攻城。”夏林指著地圖上四縣之中離堯縣最遠的忠武縣說道:“忠武縣離我們最遠,且人口最多,我們先去勸說忠武縣的縣令,若是他肯投靠,一切就好辦了。有了他牽頭,其餘的事情都不用擔心,其他的縣不會冒險的。”
“真的這般容易?”
“胡大哥,且去試試。”夏林叉著腰,多少是有些恨鐵不成鋼了,這要不是得利用這逼來把自己江南道的士兵身份洗掉,他死活是不會跟這種蠢逼多廢一句話的。
好好的一個夜天子,被這麼個鄉下土匪逼得厭蠢症都快擴散了,想想都覺得特彆絕望。
其實這會兒夏林如果跟正常一樣去分析局勢和當下的地緣問題,胡爺一定會像是上高數課一樣睡著,所以他索性也就不分析了,直接叫他去試試就算了。
於是在懵懵懂懂之間,胡爺就這麼被夏林忽悠著帶了一百多人去了忠武縣。
離開堯縣,胡爺心中萬般輕鬆,他覺得自己隻要離開這張老弟就萬事大吉,而夏林也是長出一大口氣,覺得自己終於不用在麵對這個蠢逼了。
而在胡爺離開的這幾天,夏林就開始招兵買馬,雖然這也是之前就跟胡爺說好的,但他不在這裡更好操作,利用這破地方管理製度的極度欠缺到處都是漏洞,把大量從浮梁那邊退下來的士兵募集了過來。
老兵也是兵,而且除了年齡到了之外,其餘可都是相當可以的,雖然他們在浮梁那邊大多也是分派了工作的,但相比較而言他們都更喜歡當兵,除了少量因為家庭緣故不願意離開,大部分人一收到這個消息那就立刻日夜兼程的趕了過來。
批量入伍,雖說是鄉勇,他們吃胡爺的、穿胡爺的,但他們最後聽誰的就不好說了,不過這件事夏林倒是沒出麵,而是利用之前幾個退下來的將領去操持的,畢竟這個階段還是不要走漏風聲的好。
迅速擴軍,鄉勇團正常的編製隻有三千,但之前的一萬多人加上這邊又募集到了七千多老兵,還有零零散散調集過來的有經驗的後勤人員近兩千人,兩萬人的隊伍就已經拉起來了。
而就在夏林瘋狂折騰軍備的時候,胡爺也開始了跟忠武縣那邊的談判,談判他是會的,但以往都是用土匪的方式,也就是傳說中的“我胡爺說話算話,你給不給,不給我就殺你全家,說到做到”,但現在不行了,他得用一種近乎外交的模式去談判,他不咋會,但好在這次跟胡爺一起去的人裡有人會。
經過好幾輪友好磋商,那邊的縣令掛印出走,直接攜家帶口消失在了縣城之中,忠武縣在胡爺喝了兩天大酒之後,就已經“落在”了他手裡。
“耶?這麼簡單?”
胡爺坐在縣太爺的位置上,看著這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即便是在大本營堯縣,縣太爺的位置也不是他敢坐的,因為長時間當山匪的經驗告訴他,坐上那個位置的一瞬間,他便從山匪變成了逆賊。
而今天,他不光坐上了,還有一道印有大印的委任書,他看不懂大印上是什麼字,但他出來的時候,他張老弟告訴他,這個委任書是拾萬兩銀子買來的,他以後就是忠武縣的縣令了。
“哎呀……”
胡爺撫摸著那張桌子,手甚至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視野開闊,外頭便是一片光明,周圍堂前時不時有人經過,而那些經過這裡的人都會本能轉身朝他深深鞠躬。
這種感覺,真叫人飄飄欲仙,欲仙欲死……
他在這椅子上坐了很久,然後拿起了桌子上的大印放在鼻子下頭貪婪的嗅了一大口,那銅製的大印上散發出的金腥味道……不,那不是腥,那是權力的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