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總是能很快得出答案,但這一次卻產生了遲疑。
明明用裂顎器封住了頭顱,明明用鐵絲刺激著大腦,明明自己非常的清醒。
這一次卻難以做出抉擇。
殺掉,大概率隻能治標,羅狄會因為殺死重要的調查局成員而淪為殺人犯,甚至可能會被處以死刑,永遠無法履行與他人的約定。
最重要的是月球市本身或許毫無變化,他的殺戮毫無意義。
不殺,他將不配與殺人魔這個名詞產生關聯,也不配前往真實地獄。
看著眼前這毫無防備,輕鬆就能被斬斷的脖頸,羅狄最終並沒有動手。
他需要返回酒店,
泡在冰冷的浴缸間好生思索,需要從根源上思考這個問題。
也或許需要返回冥王市,返回他最熟悉的精神病院內,服用藥劑,掛於刑具之上去好好想清楚這一切。
叮!
羅狄不再看向眼前的尊者,也沒有給出任何回複性質的話語。眼神漠然,起身離去。
“狄先生如果想好了的話,隨時歡迎你回來與我麵談,非常期待我們之間的合作,也非常希望下次見麵時能和你好生談論殺人魔的相關理論。”
尊者沒有送客,隻是輕輕一揮手讓房門開啟。
之前還在維修的電梯也已經重新運作。
羅狄乘坐電梯回到一樓,走出這棟所謂“月球砝碼”的水泥樓。
月光沐浴,
走在深夜的月環街道,
他的大腦依舊徘徊於殺與不殺的難題之間。
以至於他走過人行道後,並沒有注意到迎麵走來的一個人。
啪!
羅狄隻感覺撞到了什麼很輕的東西,等他回過神時,一位體格瘦弱,營養缺失的少女已經被撞坐在地上,麵相看來甚至不到十六歲。
摔得很重。
即便磕破了皮,
即便流出了鮮血,
即便疼痛已經傳達給予了大腦,
她依舊咬著牙,依舊死死抓著一手的氣球。
這是她今天的售賣任務,如果無法賣出足夠多的氣球,無法賺到足夠的錢回家,酗酒的父親不知道會怎樣對她。
然而。
羅狄因為正在思考問題,看向少女的眼神忘記收斂殺意。
普通人可受不了這樣的凝視。
僅僅一個眼神就讓少女完全陷入恐懼之中,即便本能想要抓住手中的氣球,也因為太過恐懼而鬆開了手。
一個個色彩斑斕的氫氣球脫手而去,飄向天空。
少女仰頭看著脫手而去的氣球,她的求生本能催促著瘦弱不堪的身體猛然撐起,哪怕剛剛摔傷的胳膊還血流不止。
她用儘全力去跳躍,想要抓回那些氣球。
但她的手指卻距離氣球越來越遠,
無儘的絕望幾乎瞬間就彌漫了少女的眼球,她那不再繼續跳躍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似乎已經想到了待會兒回家會是怎樣的情況。
突然,
少女將目光投向了麵前的羅狄,
投向了這位導致氣球脫手的“元凶”。
羅狄也一直看著少女,看著對方那消瘦的身體,看著隱隱露出在外的傷痕,看著氣球遺失後的絕望表情。
當前,
兩人對視在了一起。
羅狄本以為對方會因為氣球遺失這件事而投來憤怒,責怪之類的眼神。
但實際看到的卻是另一種……這是一種求死的眼神,一種對生活徹底絕望,將死亡當作解脫的眼神。
嗡!
強烈的耳鳴聲在羅狄大腦間回蕩。
他淩亂的思緒被突然抽空。
他抬頭看向那些飄上天空的色彩氣球,回想起他踏足月球市以來的種種經曆,回想起那位名為溫蒂的,罪無可赦的殺人魔少女。
如亂麻般混亂的大腦,好似多出了一根氣球線,將一切都梳理好了。
「你已收到1000000盧布麵對麵轉賬」
少女的賬戶收到提示,讓她愣了一下。
緊跟著,
青年走到她的麵前,並沒有滿足她求死的願望,而是如同變戲法般拿出了一道小型金屬容器,遞了過來。
“這東西送給你了……好好活下去,然後離開這座城市。”
少女沒有感謝,她隻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似乎眼前這位青年是第一個真誠和她說話的人,是第一個讀懂了她內心的人。
無論這容器間裝著什麼她都會認真對待。
看著遠去的少女,看著對方那消失在夜色間的背影,羅狄的思維前所未有的清晰。
“看來我距離真正的【殺人魔】還是差遠了,這條路還有很長需要走。
如果是花淵,根本不會有這麼多無用的思考。當初在海島上麵,我還教育她彆考慮太多,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
是啊~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為什麼要顧慮那麼多呢?
如果這個世界真已腐爛,那我必須是最先流膿的那一個……
地獄本就是我的家,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