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劉輝搖了搖頭,悵然若失。
等他走出公室(大周的課堂稱呼),門外兩個師弟正在等著他。
“師兄,如何?”
“什麼如何?”
“漏洞啊,有沒有找到那叛道者的漏洞?或者不能自圓其說的地方呢。”
“先…叛道者的理論太過強大,他這個治經博士到底不是走關係來的。”劉輝道,“我是找不出來,隻能將它帶回去講給老師聽了。”
“好,走走走,回去交差。”
趙興回到鏡湖小院,沒有著急去李伯謙的院落學習,而是對剛才所教學進行了整理。
“三陰三陽六氣大周天論,是一個相對準確的預測大周天天時運轉的理論。”
“我所學的占侯法,也能補充進去,因為它主要是預測、解決、劇烈的候變現象,並且是在不擾亂大天時的基礎下。”趙興思索著。
不是說,所有的候變都是能夠加以利用的。
在百年級,千年級的物候變化中,有上億的生靈死去,才會誕生出一個幸運兒。
人們往往忽略了死去的數量。
另外,有些物候之變,完全是無法利用的。
那是滅絕一切生機的存在。
“這種滅絕一切的候變,是玄黃界的自我修複…”趙興寫下這一句話,隨後又刪掉。
因為這不符合天時派‘人定勝天’,取天道而代之的思想。
實際上他也不確定自己這種說法是否正確。
在天時之道上的研究,趙興哪怕擁有前世的經驗,也不敢說全知全能,知曉一切天地至理。
所以他沒有把這句話加上去。
“就現在的內容,也夠用了。”趙興暗道,“候變法是天時派最重要的分類,其內部的派係,也以候變派最多。”
七種終極法,候變法占了其三!
可以說,趙興隻要能獲得他們的認可,他想成為天時派領袖的計劃,就穩了一半。
“現在放出一點點,開始預備這件事,就足夠了。理論也需要實踐證實,而這需要時間。”
“我本身連內練候變法都還不會,步子邁得太大,會扯到蛋。”
趙興心中有了定計,便開始繼續書寫。
天湖苑,這裡是治經博士周成的住所。
此時,他正和好友楊伯光、鐘海明一起坐而論道。
三人都是治經博士,隻不過各自治的道有不同的區彆。
正談得興起時,卻聽到外麵有人在敲門。
“老師,我們回來了。”
周成聽到是劉輝的聲音,頓時傳音道:“進來。”
不一會,劉輝便來到了客廳拜見。
“如何啊。”周成問道,“可找到那趙興把柄?”
他極為看不起趙興,因為從始至終,趙興都沒有出來正麵回應過。
一不和人進行大道爭鋒,也沒有注經文章出世。
導致周成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趙興,就是一個妥妥的關係戶!
大周吏治敗壞至此耶!我輩不站出來,何人站出來?!
若是連教學的地方都容許關係戶,大周的未來還有希望嘛?
所以周成堅信,自己是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情。
楊伯光,鐘海明,都是因為利益衝突,才一直想搞走趙興。
而周成,他反趙興,反得最狠,但卻不是和趙興有什麼利益衝突,純粹是一腔熱血。
“老師,這是趙興的講課內容。”劉輝恭敬的遞過來一份卷宗。
他花了三天時間,才將趙興這兩天講課內容整理出來。
寫得極為詳細,甚至連課堂上的互動都寫出來了,也包括吳純那傻乎乎的問題…幾乎可以說是一字不漏。
“我看看。”周成伸手一招,隨意的翻閱兩下。
“嗯?”周成頓時皺起了眉頭。
“周兄,怎麼了?”楊伯光問道,“可是錯漏百出,終於露出了馬腳啊?”
鐘海明也道:“周兄,你倒是說句話啊,光皺眉頭是幾個意思?”
“彆吵!”周成一揮手,頓時喝住了兩人。
楊伯光和鐘海明對視一眼,頓時有些發愣。
到底怎麼了?
然而接下來,周成一言不發。
一炷香後,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這讓楊伯光和鐘海明,更加的好奇。
“嘩啦”
周成手掌顫抖,又將卷宗重新翻了好幾遍。
直到最後,他猛然抬起頭來,死死的盯著劉輝:“你確認,這是趙興講課的內容?”
劉輝心頭一顫:“是、是。”
“周兄!讓我看看!”楊伯光見他如此失態,頓時起身,繞過桌案,來到周成旁邊,一把搶過卷宗。
“嗯?三陰三陽六氣大周天論?”
楊伯光也開始皺眉頭。
因為趙興這是在重新劃分大天時,這是關於整個十九州之地的天時至理。
當他開始看時,心中也開始推演,開始從各種經典中,尋找論據,試圖證明趙興的錯誤。
但是他越看,眉頭就皺得越緊。
一炷香後,楊伯光臉色大變。
“這、這…”
“你們兩人怎麼了?”鐘海明再好的耐性,也被兩人搞得雲裡霧裡。
怎麼一看一個不吱聲?
“我來看看。”
鐘海明也湊了過去。
“重定紀、周、大周天,以運季,六氣,重劃二十四節氣…什麼,這是一篇候變論?”
“不對,還不僅僅於此。”
鐘海明,頓時也臉色大變。
對於治經博士來說,趙興的這篇經論,帶給他們的衝擊,無異於在他們身上來了一百道頂級法。
“他這哪是在注解六經,分明是在借六經在解釋他自己的法論!”鐘海明將卷宗揉成一團,激動的抖起來,“混賬,混賬!叛道者!”
他也同樣推演了一番,卻愣是找不到有力的反駁點,這就更加讓他生氣!
“不,這絕對不是他寫的!”鐘海明憤怒的將卷宗丟在地上。
“對,我們仔細研究研究,定能找到錯誤!”楊伯光抓著周成的肩膀,“周兄,合我三人之力,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趙興?”
周成看著兩人,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他衝著三名弟子道:“你們先出去吧。”
底下的劉輝,看著三位師長的表現,眼神複雜。
隨後他撿起揉成一團的卷宗,默默的退了出去。
三名治經博士還在想怎麼反駁趙興,這邊趙興卻已經將整理好的《三陰三陽六氣大周天論》,提交給了院長陸春華。
恒苑不在這裡,司馬雲海是雲派,耿壽昌是雷派,所以這理論也就隻有侯派的陸春華審閱最為合適。
新的理論問世,總要受到一波質疑,為了避免無所謂的爭執,直接交給大佬審閱最好。
經過權威論證,總比自己下場去做口舌之爭好得多。
陸春華在接到這一篇經論後,隻看了一眼,便有些驚訝。
他仔細品了品之後,便立刻道:“我馬上安排人進入福地,對你的候變論進行實踐。”
“請院長指正。”趙興拱手道。
陸春華搖了搖頭道:“我目前看不出來有什麼缺陷。”
“不過,我可以做你的舉薦人,將它發往總院,你願不願意?”
“這是我的榮幸。”趙興道。
李伯謙是大司農,他不適合當舉薦人。
手握大權的大司農,不適合偏向任何一派,再說他現在也不適合現身。
但陸春華這個院長也有足夠的份量,他本就是師從李伯謙,也是侯派的重要人物。
由他來推趙興,再合適不過。
但這份手稿,還是到了李伯謙的手中。
“三陰三陽六氣大周天論?”
“這小子,還真是讓人出乎意料啊…”
李伯謙讓他去教課,本隻是想讓他靜下心來,從眾聖經典中,安撫急躁的心靈。
回顧理論,對修行也是有很大好處的。
不曾想,趙興居然搞出了一篇十分有份量的候變論,還重新劃定大天時。
“好大的誌向啊,上來就是候變論!就要重定大天時。”
李伯謙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趙興這一篇經論,隻不過是鋪墊罷了。
他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重新定玄黃界的大天時!
“他是想讓所有的天時派司農,都按照他的這一套理論來施法,治理天時。”
“真要是做到這點,我天時派,又要出一位聖人了。”李伯謙自言自語道。“小師弟啊,你可是難了咯。”
王天知和柳天寧,已經形成競爭格局。
將來的大司農之位,最有可能在他和柳天寧當中產生。
但首先,王天知得成為天時派領袖才行,他得坐上玄天學宮院長這個位置,才能談大司農之位。
“我若是死晚點,小師弟說不定不止競爭不過柳天寧,恐怕連他這弟子都競爭不過。”
“小師弟啊,你活在這個時代真是太慘了啊,哪像我,我那個時候,就我一個厲害的。”
李伯謙樂嗬嗬的將手稿收起,去乾清宮找景帝下棋了。
四月二十五日,趙興二次開課。
但第二次開課,他發現聽課的人就開始多了起來。
增加到了五十幾人。
這些人,都是劉輝和林月佳叫過來的。
關於《三陰三陽六氣大周天論》,高層之間還沒有確論,但在這些學生中,已經開始有人流傳。
其中劉輝和林月佳,更是極力推崇趙興。
五月,聽課的學生達到五百人。
凡是來聽趙興講課的,基本就都被趙興留下來了。
就算有師長暗地裡嗬斥,阻攔都沒有用。
原因很簡單:趙興這套理論,適合做官。
隨著時間流逝,趙興開始講實踐過程中碰到的問題。
這些問題,都是在當司農官時會碰到的棘手問題。
前世的玩家經驗,以及前世了解的諸多經典理論融合而來。
再加上趙興這一世,自己修煉悟道,融合了來講,帶給學生們的震撼是很大的。
若是束之高閣的理論也就罷了,可是它還適合做官!
這就完全在學生群體中引爆了!
到了六月,聽課的人數暴增至五千多人!
由於給趙興分配的公室,根本不夠用,很多學生甚至找到了陸春華那裡,強烈要求給趙興換一個大點的授課地點。
陸春華無奈,隻得給趙興的講課地點,劃到了秘法塔的四十五層。
這裡就夠大了,容納十萬人都沒問題。
而從這天起,趙興的課,就受到了熱捧。
很快增加到萬人聽課的程度。
隻要他開課,這一天,彆的治經博士那裡,必然就會變得人很少。
“搞什麼啊,怎麼那麼多人來聽趙興的課?”司馬雲海在秘法塔四十五層,看著前方那黑壓壓的人群,不由得暗暗咋舌。
“就是老夫講課,恐也吸引不了上萬人前來啊。”
“他的本尊前來了。”耿壽昌道,“你還不知道吧。”
“什麼?”司馬雲海一喜,“難道他想通了?”
耿壽昌啞然一笑,搖了搖頭。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司馬雲海皺眉道,“難道我的計劃沒有成功嘛。”
耿壽昌道:“雲海兄,你還沒有看出來趙興的想法嗎?”
“這小子是打算兼修三派的啊。”
“覺得他會放棄其餘兩派的修煉?”
“他的雲門法,早練成啦!”
“什麼?”司馬雲海一愣,隨後怒道,“你是說,他根本沒打算拜我為師?”
這老家夥真是想複仇想瘋了,現在還念叨著呢,耿壽昌搖了搖頭,背著手走開。
“啊啊啊,柳天寧、趙興,你們本我派欺人太甚啊!”司馬雲海這才發現,當初自己答應送趙興進來,是多麼的愚蠢。
“你是何人,竟敢直呼趙師之名?”一名年輕人突然出現在司馬雲海麵前,怒目而視:“還不速速道歉!”
看著這個青年,司馬雲海更氣了。
教到景新曆三十三年八月,趙興就又減少了開課次數,降低到每個月一節課。
因為他在教課的過程中,自身的感悟,也逐漸整理成序,變得完善起來。
此時,他對咫尺天涯這門頂級法的領悟,已經十分接近入門,遂又增多了修煉時間。
“我已經領悟九十八條雲道,隻差最後一條了。”
“李伯謙不愧是大司農啊,有他的指點,我省了好多彎路。”趙興暗道。
李伯謙現在還沒退下來,毫無疑問是天下第一司農!
他的指點和護持,讓趙興在領悟中避免了走火入魔,還少走了很多彎路。
當然,趙興如今也用掉了三次的請教機會,每一次都耽誤了李伯謙較長的時間,都是至少半個月起。
平時那些兩個時辰的修煉,李伯謙都沒給他算在這裡麵了。
就是到後麵,李伯謙越來越像個小孩,教學方法,也變得不正經起來。
“小子,就差這臨門一腳了,乖乖過來挨踹。”
李伯謙擼起袖子,樂嗬嗬的朝著趙興勾了勾手。
“您這還真是臨門一腳啊。”趙興無奈,但還是飛到了李伯謙身前。
“嘿,你還不樂意啊?”李伯謙哼道,“多少人想被老夫踹,還沒這個機會呢。”
“是是是,您天下第一厲害,是我的福分。”
“看腳!”李伯謙猝不及防一腳,直接將趙興踹進了雲層中。
“呼”
趙興的身形瞬間就變成了一個黑點,沒入了雲層中。
與此同時,天空上布滿九十九條雲道的萬米雲層,開始飛速的縮小。
李伯謙落在地上,抬頭看著。
此時,姬明景也站在他的旁邊。
在這裡待了許多時日,他偶爾也會看一看李伯謙教徒。
當然,趙興是完全看不到景帝的。
“這一腳,成了。”姬明景微微點頭,“伯謙,你教得好。”
“謝陛下誇獎,也是這小子悟性好。”李伯謙恭敬道。
姬明景收回目光:“朕,馬上就要走了。平海州的天,就交給你了。”
李伯謙收起笑容,鞠躬作揖道:“臣必將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話音剛落,姬明景的身影頓時消失在原地。
此時,李伯謙的身邊出現一團雲氣擴散,趙興的身影從中走出來。
“前輩,瞧,我練成了!”趙興道,“您這是乾什麼,我練成了也不至於行此大禮啊。”
李伯謙笑罵道:“小子,我給你行大禮,你受得住嗎。”
“哈哈哈。”趙興頓時扶著李伯謙的手,“您彆生氣,氣壞了身體可不好,我還指望您教我鯤鵬變和元封法呢!”
李伯謙嫌棄的甩開趙興的手:“滾呐!彆來煩我啦,讓我清淨幾天!哪有你這麼上進的?一天天的,都不睡覺,碰到了參悟難題就哇哇叫。”
趙興卻又笑嘻嘻的湊上來:“那您打算清淨幾天啊?”
李伯謙伸出一個手掌,想了想,又伸出第二隻手:“五天,不,十天!”
“五天!”
“嘿,你還跟我砍上價了啊!哪有你這麼對半砍的?”
趙興笑著握住李伯謙的雙手放下來,“那您說休息幾天就幾天,我絕不煩您。”
“好嘛,又打感情牌了,去球!”李伯謙一腳踢出,趙興頓時化作一蓬雲,消失在了院內。
看了看碧藍的天空,李伯謙不由得笑了笑:“真是老咯。”
景新曆三十三年,十月,趙興開始修內練候變法《鯤鵬變》。
十二月,鯤鵬精血到賬,
由於有著神獸精血加持,趙興的內練候變法在景新曆三十三年的末尾,達到入門的一轉。
景新曆三十四年,一月十五日。
趙興和往常一樣,來到李伯謙的院落打算繼續學習《鯤鵬變》,然後卻隻見到一片雲霧,根本進不去,無論他怎麼呼喊也沒得到回應。
下午,陸春華找到趙興。
“老師有事,不能再教你。”
“這是兩瓶鯤鵬精血,老師說,有了它,你修到第四轉應該不成問題。”
“另外,老師讓你多保重,注意自己的安全。”
“最好是留在玄天學宮不要出去了。”
“多謝大司農厚愛,興銘記於心。”趙興沒有多問,接過兩瓶鯤鵬精血就離開了院長室。
李伯謙閉門不見,趙興知道,自己的本尊該走了。
即便李伯謙還有元封沒有教給他,但是李伯謙不見人,就證明某些事情牽扯了他的精力。
但他是不可能不走的,等待了那麼久,豈能縮在玄天學宮?
在拿到鯤鵬精血的第二天,趙興的本尊便悄然離開了玄天學宮,隻留分身依舊還在這裡。
二月初一,趙興通過離火道院的渠道,返回至崇明府邊界。
二月初三,抵達崇明府城,社神殿。
他重新進入兵界,想到星辰宮殿,找天衍王打聽點內部消息。
然而,星辰宮也關閉,天衍王的地鏡通訊,也處於閉關狀態。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景新曆三十四年的四月。
四月十九日,趙興沒等來天衍王的消息,卻等到了龍肖的消息。
“嗡”地鏡中,冒出龍肖的身影。
“龍肖,怎麼了。”趙興問道,“你啟動了緊急通訊,發生了什麼事?”
龍肖眼睛通紅,聲音有些嘶啞:“趙興,侯爺,他死了。”
侯爺,哪個侯爺?白正陽?趙興上一刻還思索著,下一刻卻陡然想起來。
龍肖對其他侯爵,他都是帶著姓名,或者稱呼侯爵封號。
他口中的侯爺,隻有一個人。
楊安。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趙興沉聲問道。
“就在今天傳來的消息。”龍肖低吼道,“侯爺,死在陰幽山!他是被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