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副也笑了笑,說:“什麼真的假的,這世道,這年頭,隻要有錢,隻要有大錢,你說真就真說假就假。你沒有身份證,我不是照樣讓你有了海員證,靠港的時候,我不是照樣帶你到了國外的碼頭上蹓達過?”
“你為什麼想讓我留下來幫你?”
“因為,你跟那些人不一樣,我還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你是獨一無二的,你是個具有獨特內涵的人。”
夢獨想:我本來就不是林曉帆,而是夢獨啊,所以,我不能留下來。但他不忍拂了曹大副的真誠好意,說:“謝謝你這麼看重我,但現在我不能留下來,我想換一換心境。也許以後,我會來這裡找你,再跟你一起出海,當好你的幫手。說真心話,我很感謝你,讓我有了這一段海上經曆。對你來說,這不算什麼,但是對我而言,這簡直稱得上傳奇。”
“好,我等著你回頭。”曹大副嘴上雖如此說,心裡卻明白,依林曉帆的個性,不可能有回頭的那天。
“曹大副,你覺得夢無涯會回頭嗎?”
“你不是夢無涯。”曹大副說。
“對,我不是夢無涯;你還知道,我更不是林曉帆。我現在,已經不是林曉帆了。”
“對了,這個,給你,”曹大副一邊說,一邊從兜裡掏出兩樣東西,是林曉帆的身份證和海員證,“送給你,留作紀念吧。它們都不是偽造的,我通過朋友查過,沒有人掛失過。”
夢獨接過來,問:“真正的林曉帆,他在哪裡?”
“他死了。”曹大副答道。
“什麼,死了?他是怎麼死的?”
“跟你一樣,是為了救人,隻不過,你上船了,而他,卻正好相反,他把人救上來了,船上一些個彆跟他一起務工的船員看到了情況卻沒有救他,還故意使壞用漁具把他推遠,一個浪湧打上去,他再沒有浮起來。”
“你們做船東的,也不管?”
“不是我們這艘船上發生的事兒。”
“在大海上,當晴空萬裡的時候,我怕看天上的太陽,也怕看海裡的太陽,太刺眼了,受不了。”夢獨說道。
曹大副接過夢獨說了一半的話,說:“還有人心,比太陽的光更刺眼,更讓人不敢直視。可是,我們每天卻要麵對,特彆是在大海上,時時刻刻命懸一線。所以,我才想請你加入我還沒有成立的團隊。”
“你不擔心我會變得跟團隊裡的成員一個樣兒?”
“我不擔心。”
“可是,我擔心。”
曹大副又掏出一份證件遞給夢獨,說:“你還記不記得,去年這個時候,我向你要過一張照片?其實,去年出海前,我就托朋友給你重新辦了一張高仿真的身份證,但是出海太急了,沒來得及取來給你,我昨天去把它取來了。你瞧瞧,怎麼樣,完全能以假亂真,真的沒法再真了,它能通過各種關卡,除非要你出示戶口簿。你那張假證,假得太粗劣了,趕緊把它扔了。”
夢獨把“夢無涯”的高仿真身份證捏在手裡,看了又看,的確跟原來他在地攤上拖攤主辦理的大相徑庭,他高興地對曹大副說道:“謝謝,太謝謝你啦!”
“夢無涯,你不會是一個身背命案的逃犯吧?”曹大副驀地問道。
夢獨略驚了一下,但馬上冷靜下來,道:“對,我是逃犯,是一個沒有罪的逃犯。”
“我相信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既不是夢無涯,也不是林曉帆,你到底是誰?”
夢獨默了片刻後,方答道:“如果以後我再來到你的船上,我一定原原本本把答案告訴你。我之所以不告訴你,是怕你會跟很多很多人一樣,會對我失去信賴,還會對我失望。”
曹大副沒再多說什麼,更沒再多問什麼,離家在外漂泊他鄉決不回家的人,心上必定傷痕累累,何必要去揭開來看看傷得有多深?他朝夢獨揮了揮手,問出最後一句話:“你準備去哪裡?”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得往前行走,我得向前奔跑。”夢獨回答,也朝曹大副揮了揮手,而後毅然轉身,邁開大步,向前行去,前路依舊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