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話還沒有說完,突然一道亮光刷地照了過來,接著是汽車的轟鳴聲,然後一輛卡車猛地停在邊上。
駕駛室的玻璃落下來,一個戴著口罩的男人抬頭出來問:“還做活嗎?”
老大懵了,一旁的小弟嘴裡念叨著“上帝顯靈了”,連忙起身跑上去接話:
“做做做,老板你什麼活路?”
男人掃了幾人一眼,從車窗遞出一包哈德門:“少廢話,要做活就上車,搬運,乾完就結錢。”
“好勒。”小弟畢恭畢敬地接過香煙,拉起老大和幾個猶在發懵的兄弟直接翻進了車廂。
“柱子,你也不問問具體做什麼,給多少工錢,怎麼就答應了呢?咱們可都指望著養家糊口呢。”
“行了,人家老板出手就是哈德門,難道還能少了工錢?”
“還是小心點,見機行事。”老大此刻也回過神來,低聲囑托了幾句。
卡車東轉西拐,最終停在渝中路28號的彆墅前。
“先等著。”老板下車,撂下一句話,閒庭信步地走到彆墅門前,將門打開,才對幾個搬運工招了招手。
富麗堂皇的大廳映入眼簾,幾人瞬間呆立原地,嘴巴大張,仿佛能塞進去一個拳頭。
一副副粗糙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疑,原本因勞作而渾濁的眼眸,此刻被彆墅璀璨的燈光點亮,滿是震驚和茫然。
老大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喉結上下滾動,半響才喃喃自語:“俺的乖乖,這.這是神仙住的地方吧?”
屋內混著法桐清香的空氣,黑色皮質沙發,紅木地板映著水晶吊燈的燈光,牆上掛著西洋風景畫,窗簾是絲綢的,電話是鍍金的……
屋內的一切擺設都是講究的,哪怕是最不起眼的角落,放的也是掛棱形雕花玻璃的六角櫃,裡麵整整齊齊放滿了洋酒。
旁邊的幾人更是誇張,雙腳像是被盯住,身體前傾,脖子伸得老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紅木雕花的樓梯,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好了,乾活吧,將樓上的箱子抬出去。”
老板一副見怪不怪的架勢,嗬斥了一句。
幾人驚醒過來,局促不安地上了樓,將一箱箱裝著字畫、玉器、金銀首飾、貂皮大衣,還有幾個沉甸甸的保險櫃抬了出去,抬上了卡車。
幾人小心翼翼忙活了一個小時才搞定,裝了滿滿一卡車,然後排好隊忐忑不安地等著領錢。
老板倒也說話算數,從兜裡掏出幾摞法幣塞到幾人手中,然後頭也不回地上了車,卡車發動,他又探出車窗,沙啞著嗓子說:
“給幾位一個忠告,不管你們燒的是什麼香,拜的是哪座廟,今天這事最好保密。”
說完,猛踩油門,卡車冒著滾滾黑煙,消失在黑暗中。
幾人聽得有些發蒙,老大最先反應過來,看著一個個蘸著唾沫喜滋滋一遍一遍數錢的兄弟夥,越看越心慌,一個激靈叫道:
“完了!”
“爪子了嘛,數錢數抽筋了?”
“龜兒子,我說的不是這個,這錢..不,這些東西不會是贓物吧?”
老大六神無主,掙錢自然是好事,可如果那些都是贓物,他們這是不是幫忙轉移贓物?
媽的,不會是被人坑了吧,被人坑了還替人數錢呢。
“不會吧?”
“怎麼不會,哪有大半夜搬家的?”
老大想著剛才那老板鬼鬼祟祟的樣子,還有他留下的意味深長的話,看著手上的錢,突然覺得哪裡都不對,疑惑和恐懼像虱子一般瞬間爬滿了全身,正經人家哪有這麼給錢的?
這分明是封口費,可這錢有那麼好拿嗎?萬一是臟物或者盜竊,一旦案發.
他越想越緊張,一緊張,手裡的錢掉在了地上,失魂落魄地頹然坐在地上,就像一下被人抽掉了脊梁骨一樣。
其他幾人見他如此,也傻眼了,緊張地茫然四顧。
信上帝的柱子拉著他的手安慰:“老大,上帝保佑.”
“保佑個屁,怎麼可能有飛來的橫財柱子,你可把我們害苦了。”老大失魂落魄道。
“那那怎麼辦?”幾個兄弟忙不迭地問。
“跑路,還能咋的?案發前跑的越遠越好。”老大慢慢起身,恨恨地說了句,“馬上回家收拾東西,天一亮就出城。”
這邊幾個搬運工發了橫財商量著跑路,另一邊張義將卡車停在一個隱秘角落,找了個公用電話亭打起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大海貨運的黃老板匆匆帶著兩個地下黨喬裝的夥計趕到了卡車邊。
一人放哨警戒,一個夥計爬上卡車檢查了一會,同樣倒吸一口涼氣,喉結上下滾動,半響才穩住情緒,低聲對黃老板說了幾句。
黃老板的神情說不清是嚴肅,還是驚喜,又隱隱帶著一絲憂慮,剛才那人說要給自己一份大禮,果然是份大禮,隻是這價值數百上千萬的東西怎麼轉移出去呢?
他想了想,對夥計耳語幾句,夥計連忙下車,從後腰摸出一個假車牌,給卡車換上。
然後幾人上車,打火,駕駛汽車一路到了一處澡堂的後院,這裡有個小倉庫。
很快,有人幾人迎上來,將幾十個箱子全部搬進了倉庫。
夥計將壓在保險櫃上的一封書信遞給老黃,老黃打開,隻見歪歪斜斜寫著幾個字--
“珍貴的東西應該留在該留的地方。”
他若有所思,然後翻過信紙,隻見背麵還有幾行字,“漢中培訓班潛入名單”
望著一串串名單,老黃心神凜然。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一夜無話。
傍晚時分,霍頓從公寓裡走了出來,他臉色有些憔悴。
黃包車、公共汽車、出租車,一輛輛從他眼前經過,他都欲攔又止。
隨後,他看了看手表,馬上就到七點半了。
他警惕地掃了幾眼周圍,然後長出了一口氣,好似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抬起手,一輛黃包車朝他駛來。
霍頓坐上去,說:“清香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