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風塵仆仆的周昶,被九司一路迎進了洛陽城。
進了洛陽城之後,這位平盧軍的少將軍,左顧右盼,一直在觀望洛陽城中的情況,一直到九司的人員催促,他才跟著九司的人一起,到了李雲的行轅門口。
這會兒,李某人已經提前收到了消息,正在行轅門口等著周昶,見到周昶之後,李雲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抱拳笑道:“少將軍,許久不見了。”
周昶也連忙上前,抱拳低頭還禮:“拜見吳王!”
李雲將他扶了起來,笑著說道:“少將軍怎麼生份了?”
周昶也直起身子,對著李雲笑了笑:“想稱一聲叔父,又怕叔父不認,自討沒趣。”
“認,認。”
李雲拉著他的衣袖,開口笑道:“姚先生與賢父子說的話,就是我與賢父子說的話,賢父子信守諾言,鳳陽之盟,我自然是認的。”
說到這裡,李雲輕聲笑道:“將來不管何時何地,隻要見到周大將軍,我一定以兄長相待。”
周昶這才抬頭看了看李雲,瞥了幾眼李雲的頭發之後,他忍不住搖頭道:“叔父怎麼,都見白頭發了?”
李雲一怔,將自己的頭發抓了一綹,放在眼前,認真看了看,果然看到,這一綹頭發裡,已經有了依稀可見的幾根白發。
他心中微動,然後鬆開自己的頭發,搖頭道:“這段時間,心力大損,生出白發也不稀奇。”
周昶點了點頭,開口說道:“中原戰場的情況,小侄已經聽說了,叔父以一敵二,每天還要決定十數萬將士的動向,心力消耗自然不小。”
說到這裡,周昶頓了頓,開口笑道:“不過,叔父在中原戰場,大有收獲,我父特意讓我趕來,向叔父道喜。”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到了李雲行轅的正堂,李雲坐在主位上,示意周昶自己坐下,讓人添了茶水之後,李某人才開口笑道:“上一次,我見大兄的時候,大兄說平盧軍已經是少將軍你在做主了,怎麼今日見到少將軍,少將軍又說是奉了大兄之命前來?”
周昶兩隻手接過李雲遞過來的茶水,神色平靜道:“我在青州,我父出門,家裡的事情自然是我做主,如今我出門在外,我父在後方,平盧的事情,便自然是我父做主。”
李雲低頭喝了口茶水,沒有接話。
周昶也低頭喝了口茶,問道:“叔父,小侄這一趟過來,一是想問一問中原現在情況如何,第二就是想要問一問,叔父這裡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如果有,我們平盧軍隨時可以分出一部分兵力,來相幫叔父。”
李雲似笑非笑:“當真是來相幫我的麼?”
周昶正色道:“這是自然,我平盧軍若是要與叔父為敵,應該是在兩個月前,就發兵西進了,那個時候如果朔方軍知道我們西進的消息,恐怕這洛陽,他們也不會讓出來,叔父現在,多半也還沒有占下來。”
李雲盯著他,看了許久,然後笑著說道:“這個是事實,我也一直因為這個事情,對賢父子充滿感激,將來有朝一日,一定回報賢父子。”
“至於中原戰場。”
李雲低頭喝茶,淡淡的說道:“仗還在打,隻不過已經是沒有什麼目標的仗了,現在這場仗,隻是打的隻是他韋全忠的麵子。”
“一個月之內,一定停下來。”
周昶聞言,撫掌道:“韋全忠占關中,叔父占中原,如此,武周舊日江山,便被江東軍與朔方軍,給活生生分吃了。”
李雲放下茶盞,神色也變得有些複雜:“你我是故人,我也不跟你說那些場麵話,老實說,現在這個局麵,我已經不知道當初兵進中原,是對是錯了。”
周昶有些詫異:“叔父占了中原,還不滿意?”
“未必就是占穩了,而且死了太多人。”
李雲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扭頭看著周昶,開口道:“朔方軍與河東軍,都在虎視眈眈,要是想讓這兩方都老實安靜下來。”
李某人笑著說道:“除非現在,賢父子帶著平盧軍投了我,這樣等這個消息一傳開,不管是河東軍還是朔方軍,都會老實安靜下來。”
“中原,也就平定了。”
李雲這句話,是在半開玩笑,但是周昶聞言,竟真的低頭考慮了一番,然後輕聲道:“我此來,還真是為了這件事,叔父既認鳳陽之盟,你我兩家便等同是一家,如今叔父占了中原,我跟我父,舉家來投也不是不成…”
“這就如同做生意一般,到最後,還是要看價碼幾何。”
李雲低頭喝茶,笑了笑:“賢侄,如今這個世道,許諾早已經無用了,你現在跟我說你們舉家來投,除非你們把兵權交割給我,否則我很難相信。”
“我現在,也大可以承諾賢父子,將來有朝一日我若是得了天下,許你們周家代代親王,世襲罔替,可這種話,你們家也未必會信。”
周昶目光閃動:“叔父是不接受我們平盧軍的投效?”
“接受,當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