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憲蕭大將軍現在的正室,正是周昶的親姑姑,隻不過這個姑姑是個繼室,嫁到蕭家也隻十幾年,而且相對來說比較年輕,比起周昶,也就年長十歲左右。
她嫁過來之後,隻回過幾次青州,姑侄倆見麵的次數,也不算太多,不過畢竟同姓,還是親近的。
這位蕭夫人引著周昶,一路來到了蕭家的內院,然後才回頭看了一眼自家的侄兒,輕聲歎了口氣:“你姑父確實生病了。”
周昶皺了皺眉頭,問道:“嚴重麼?”
“現在已經好一些了,先前還是嚴重的。”
蕭夫人低聲道:“父子兩個人鬨彆扭呢。”
周昶立刻會意,低聲道:“侄兒明白了。”
蕭夫人看了看自家侄兒,問道:“你爹他…”
“傷勢已經大好了,現在正在青州,主持家裡的事情,我臨來之前,爹讓我給姑母帶個話,如果範陽這裡住的不順心,可以帶表弟回青州住幾天,青州畢竟安全。”
蕭夫人默然,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說道:“你表弟…”
“將來範陽若是有什麼事情,他說不定還真要回青州去,畢竟這範陽的家業,同他也沒有什麼乾係,將來多半真要托庇於兄長還有大侄你。”
“姑母放心。”
周昶低頭道:“表弟到了青州,便如同我親兄弟一般。”
“嗯。”
蕭夫人點頭,領著周昶一路到了蕭大將軍房門口,敲了敲門之後,開口道:“大將軍,昶兒到了。”
“嗯。”
房間裡,傳來了一個聲音,他聲音有些虛弱:“進來,進來罷。”
周昶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姑母,後者微微點頭之後,他緩緩推門,走了進去,一走進去,立刻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藥味,周昶下意識皺眉,然後小心翼翼走到床邊,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蕭大將軍。
看到蕭大將軍麵龐的時候,周昶立刻愣住了。
他上一次見到,蕭大將軍,不過是前年的事情,上一次見麵的時候,蕭大將軍還相當壯碩,哪怕與契丹人激戰,也沒有將他擊倒。
而現在,這位範陽節度使已經半頭白發。
隻兩年時間不到,歲月竟催人至斯。
“姑父,您這是…”
周昶半蹲在床榻前,失聲道:“怎麼成了這樣?”
“病了。”
蕭大將軍閉著眼睛,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口說道:“人大多都是這樣的,突然就老了。”
他看著周昶,問道:“你爹怎麼樣?”
周昶苦笑道:“他還是先前那樣,上個月還給他新納了個妾室。”
“真是沒有道理,沒有道理。”
蕭憲微微搖頭,長歎了一口氣:“你爹胡鬨了一輩子,到頭來,還是他活的最痛快。”
說到這裡,他長歎了一口氣,開口道:“我們這一代人,已經老了。”
“李仝李大將軍已經去了,很多同代的將領,也已經先後離世,這個亂世,要看你們這些後來人了。”
周昶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姑父,蕭世兄是不是…”
“想要放開關隘?”
“他不敢的。”
蕭大將軍微微搖頭,開口道:“隻是年輕人,心思多,想的也多。”
“野心也更大。”
蕭大將軍看著周昶,聲音有些低:“他呀,心裡不舒服。”
周昶默默點頭:“侄兒能理解。”
範陽軍,名義上依舊是武周的範陽軍,守衛邊關,理論上來說,也是為了武周守衛邊關,如今武周實際上已經沒了,甚至沒有來得及給範陽下什麼命令。
本來,範陽軍的實力並不輸給朔方軍,在這種亂世,範陽軍也有逐鹿天下的資格,也有爭奪天下的底蘊。
可是因為契丹人,他們被困在這裡動彈不得,這兩年眼睜睜看著江東軍,朔方軍乃至於河東軍,在瘋狂的擴張地盤,攫取利益。
身為範陽軍的少將軍,蕭恒心裡當然會不舒服,實際上,任何人在他這個位置上,都會不舒服,不平衡。
蕭大將軍默默說道:“姑父年輕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大周會說沒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