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正言順,在這個時代的確是相當要緊的事情,不然哪怕實力到了,推進到一些地方的時候,也會受到莫名的阻礙。
言不順,則事不成。
人家問你,你師出何名,你要是無言以對,有時候也會吃虧。
不過,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李雲看著杜謙,笑著說道:“論地盤論兵力,現在咱們都差不多夠了,但是要說名正言順,恐怕也不是對外稱帝,就能名正言順的。”
他緩緩說道:“武周尚在呢。”
曆朝曆代,都講究兩個字,那就是…
正統。
沒有這個正統的地位,怎麼樣都會為人非議,會惹出很多麻煩。
而想要正統的位置,要麼就是徹底平滅了前朝,一統天下之後,再對外宣稱,這樣誰也挑不出毛病,畢竟這個時候,天下隻你一家政權了,也沒有誰再能跳出來,同你爭一些什麼。
不過這一條路,就相對要艱難一些,即便是走這條路的人,一般也都是天下大勢已定,隻剩下一些收尾工作的時候,才會這樣對外宣稱。
相比較這條路來說,更容易一些,也更多見一些的路數則是受禪。
簡單來說,就是從前朝手裡,接過這個正統王朝的地位。
杜謙顯然已經想好了這個,他笑著說道:“上位莫非忘了?楚王至今還在金陵,被咱們養的白白胖胖的,這個時候,舊周已經偏居巴蜀,楚王完全可以代替武周天子,將天子大位禪讓給上位。”
李某人低頭喝茶,笑著說道:“他是楚王,又不是天子,如何能夠禪位?”
“不過是個名頭而已。”
杜謙神色平靜,笑著說道:“這天底下呀,還有這麼一撥人,他們早就想來投奔上位了,卻又礙著自己的身份地位,礙著讀書人的操守,一直死撐著沒有來,這些人就是在等上位給他們一個理由。”
“哪怕這個理由再如何牽強,隻要能夠說得過去,他們就會信,他們也會認。”
李雲撇了撇嘴,有些不屑:“那些人端著架子,我還端著架子呢,咱們江東的飯碗,也不是那麼輕賤的,早來要得,來晚了也就沒有了。”
杜謙一怔,隨即開口道:“上位,這些人端著架子的人裡,畢竟還是有一些名聲地位都極高的。”
李雲思索了一番,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受益兄,我還是覺得不必太著急。”
“當初,我進了洛陽,姚仲就已經在勸我登基稱帝了,那個時候,我心裡其實心動得很,我翻來覆去想了好幾天,才咬牙推拒了。”
“既然那個時候都沒有著急,其實也就不急這一時半刻了,現在我們已經吃下了東都,至少還要占了西京,占了關中之後。”
“再來議論開國的事情。”
說到這裡,李雲看著杜謙,笑著說道:“我知道,受益兄還有底下的那些文官,甚至是江東軍裡的不少將領,這會兒都已經心癢癢了,想著我正了位,大家夥都能跟著封侯拜相,富貴榮華。”
“不著急,不著急。”
李雲低頭喝茶,緩緩說道:“這麼些年都過來了,不差這一年半載,關中,撐不了太久的。”
聽李雲這麼說,杜謙也隻能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接話道:“臣倒是不怎麼著急,就是底下有些人,大抵是著急了。”
李雲“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他抬頭看著杜謙,開口說道:“受益兄是京兆人士,世代居住在關中,對於關中,對於京城,想必是了解的,此時江東帝業,隻差關中這最後一道門檻了。”
李某人想了想,繼續說道:“關中這裡,受益兄能出力還是多出力。”
杜謙連忙說道:“上位放心,我雖然不通兵事,但是的的確確認識關中不少人,這些人,從前與我們杜氏,或多或少有一些聯係。”
“關係雖然未見得多好,但是上位如今勢大,他們自然而然就跟杜家親近起來了,最近一年時間,臣這裡已經收到了許多來自於關中的書信,征討關中,征討朔方軍。”
“臣一定會協同九司,為上位助力。”
李雲點頭微笑,然後站了起來,背著手看向半空,歎了口氣:“受益兄啊。”
杜謙站在李雲身後,開口道:“上位。”
“從前,我們剛剛起家的時候,每一次稍有寸進,我心裡都是高興的,每一次進取,都讓人熱血沸騰。”
“這一次兵進中原,接連大勝,我心裡自然也是高興的,但是高興過後,有時候午夜夢回,又覺得戰戰兢兢。”
李某人意味深長:“我雖然算不上聰明,但是從前,多少可以推測到一些將來的走勢,但是現在…”
“再往前一步,將來是什麼樣,我已經看不清了。”
“這正常的。”
杜謙微微低頭,開口道:“上位再往前一步,就要把普天之下億兆眾生,都扛在肩上了。”
“壓力當然會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