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時間進了二月。
整個年關,李雲幾乎忙個不停,每天不是在跟周良等人討論兵力調動的問題,就是在跟杜謙他們,定一些要緊的施政方略。
再或者,就是見各種各樣的人。
這些人,有杜謙等人推薦的官員,也有過來投奔的舊周官員,還有就是一些年輕的世家子弟。
這些世家子弟,基本上都想要到江東來做官。
其中有些人,見到李雲之後,明麵上相當謙恭,但是一說起話來,就傲得沒邊。
說什麼,自己到江東來,也不求什麼很高的官職,隻要能做個縣令,做個州彆駕,就心滿意足了。
這些人,李雲都是一人一個白眼,讓他們滾回去等待考試。
沒有錯,今年的金陵,依舊會進行科考,也依舊會按照金陵的慣例,考七科。
尤重實務。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幾年時間,金陵基本上每一年都會進行科考,之所以這麼密集,當然是因為開拓的土地太多,官員已經不夠用了。
不止是官員不夠用,預備官員都完全不夠用。
這種缺官的情況,估計至少要十年之後,才會完全消失不見。
畢竟新朝開創時期,蘿卜坑總是最多的,也很容易找到自己的蘿卜坑。
等到這些坑位都滿了,後來人再想要取而代之,就千難萬難了。
到了二月之後,李雲總算是得了一些清閒,他找來許昂,在金陵一家酒樓裡,請這位金陵著名的冷麵官喝酒。
二人在二樓雅間對坐,李雲看了看許昂,伸手給他倒了杯酒,笑著問道:“我這兩年不在金陵,許兄這裡有沒有什麼趣事,說給我聽聽?”
許昂怔了怔,然後看向李雲,低頭道:“上位,臣…臣每天,心思都在公事上,其他的事情沒有怎麼注意到,不過要說趣事,有一件事上位知道了應該會很開心。”
李雲把酒杯遞過去,笑著說道:“什麼事?”
“金陵城裡,已經有人開館,教授農學以及實務了。”
許昂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且不止一家,還有人把學堂開設在城外,然後在學堂附近買了塊地,身體力行,教授農學。”
他看著李雲說道:“上位執政,首重農事,還說過將來要成立農事司,設立農學院,眼下民間已經有了這些東西,上位應該會開心罷…”
李雲仰頭喝了口酒,微微搖頭道:“那些人,無非是為了求功名,沒有幾個人,專心農事的,不過萬事開頭難,有了個開端就是好的。”
他正要給自己倒酒,許昂已經站了起來,替李雲斟酒,李雲也沒有拒絕,隻是繼續說道:“後麵,可以發布一道文書出去,就說,隻要有人能在現有農事產量上,增加一成產量,並且連續三年如此,就授給學士,給他官職五品。”
許昂記了下來,低頭道:“臣記下了,臣明天,就去尋杜相公商量此事。”
李雲示意他坐下來,然後笑著說道:“今天找你來,主要不是商議公事,難得我躲了一天的清閒,咱們說些私事。”
許昂低頭應是。
李雲看著他,歎了口氣道:“兩年前我離開金陵的時候,叮囑過我那夫人,還有杜兄,讓他們幫你張羅一門親事,這一個月我回來之後,還特意問了問他們,他們說你就是不願意,為什麼?”
許昂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的手也微微有些顫抖,他深深低頭道:“上位,上位您是知道的…”
李雲歎氣道:“都已經好些年了。”
他掐指算了算:“差不多五年罷?”
許昂仰頭喝了口酒,然後抬頭看了看李雲,開口道:“妻兒慘死,臣隻是苟活於世而已,終此殘生,臣隻想著向上位報恩,為江東百姓做些事情,彆的,再不做他想。”
“而且。”
許昂抬頭看著李雲,繼續說道:“臣奉上位之命,監察江東百官,孤身一人,無妻無子,無欲無求。”
“反而更適合做這個差事。”
李雲拍了拍他的肩膀,搖頭道:“當初搭救你,難道是為了今天讓你在江東辦差嗎?”
“這麼些年都過去了。”
李雲看著他,歎氣道:“這麼多年,我把許兄當成朋友,今天才請你來,勸你幾句。”
“倒不是說,一定要你再娶妻生子,也不是非要讓你成家,隻是想勸一勸你,差不多了。”
“萬事朝前看。”
許昂眼眶有些發紅,他仰頭又喝了杯酒,不知不覺流下淚來:“上位,這些年,我必須…我必須時時把心思,放在公事上,每時每刻,都想著公事。”
“直到精疲力儘了,才能躺在床上睡上一覺。”
“要不然,當年的事情,就會閃現在我腦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