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座上,昭定帝武元承,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韋遙,一言不發,冷笑不止。
裴璜皺了皺眉頭,正要說話,隻聽韋遙跪地,繼續說道:“陛下雖然西巡,應該也能知道中原的戰況,如今江東的李雲,可以同時應對我們朔方軍,河東軍,甚至再加上一個範陽軍。”
“即便現在,還在僵持階段,但是時間一長,李雲勢力必然更大,到時候太原李氏擋不住,河北道的範陽軍也擋不住他們。”
說到這裡,韋遙低著頭說道:“我們朔方軍,估計也撐不住太久。”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這是外交領域的常用手段,簡而言之,就是李雲威脅論。
當年皇叔聯吳抗曹,便是如此。
六國抗秦,也是如此。
如果大家都勢均力敵,那當然是各自為政,但是現在世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強橫至極的勢力,那麼其餘眾人為了自保,當然要群起而攻之。
裴璜聽了這句話,皺了皺眉頭,他抬頭看了看皇帝,皇帝陛下麵無表情,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們朔方敗於江東之手,蜀中也支撐不了多久?”
“是。”
韋遙依舊跪在皇帝麵前,低頭道:“陛下…陛下應該是沒有在戰場上,見識過江東軍,那李賊,如同有邪法一般,這些江東軍上了戰場,當真就是悍不畏死。”
“極難應對。”
韋遙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而且,江東軍是這幾年才創立起來的,先前幾年時間裡,他們兵器甲胄都缺,上了戰場,其實還是吃虧的,現在李賊占據了大量的土地,占據了大量的鐵礦,開始大肆煉鐵,鍛造兵器,裝備。”
“他們還有怪異的火藥,威力驚人。”
韋遙低聲道:“這種火藥製成的兵器,用來守城,相當厲害,以至於江東軍隻要占下一個地方,除非糧草耗儘,否則就很難打下來,非要打下來。”
“也是傷亡慘重。”
“這就是他們,為什麼短短幾年時間,如同草場上的野火一般,越燒越旺的原因,臣說一句不客氣的話,一旦朔方軍沒了,陛下的禁軍,以及劍南節度使所部,哪怕憑借巴蜀天險,在江東軍手下,至多也就是支撐兩三年時間。”
“大周國祚。”
韋遙抬頭看了看皇帝,咬牙道:“便到此為止了!”
皇帝握緊拳頭,沒有說話。
韋遙低著頭,繼續說道:“陛下,我們韋家從頭到尾,沒有造過反,也沒有在朝廷手裡,拿過一寸土地。”
“韋氏與朝廷,沒有怨仇。”
他額頭觸碰地麵,沉聲道:“眼下,隻有蜀中與關中,連通一氣,才有可能抵禦李賊。”
皇帝陛下沒有再說話,而是看向裴璜,裴璜聲音平靜:“你所謂的連通一氣,是要用蜀中的錢糧,供應關中的朔方軍罷?”
“是。”
韋遙沒有避諱,直接說道:“但是,朔方軍在一天,蜀中就會安全一天,大周國祚就會在一天。”
他抬頭看著天子,沉聲道:“陛下,您也知道,江東李賊是山賊土匪出身,他現在雖然裝出一副仁義的模樣,但是山賊土匪就是山賊土匪,隻要我們能夠抵住他們一段時間,讓他們不得擴張。”
“時間一長,那李賊就會原形畢露。”
“到時候,他民心失儘,江東軍的戰鬥力也會跟著衰減,他那詭異的火藥火器,我們都可以跟著學來。”
“一切都還有可為。”
他咬牙道:“隻有保住國祚,才有機會!”
“我們朔方軍,永遠是大周最忠誠的臣子,也願意用朔方軍上下將士的鮮血,拱衛蜀中!”
皇帝陛下惡狠狠的拍了拍桌子,怒聲道:“巧舌如簧,巧舌如簧!”
“你真是好大的狗膽!”
他罵了兩句之後,火氣稍歇,深呼吸了幾口氣之後,才沉聲道:“把他帶下去,把他帶下去!”
很快,幾個太監上前,把韋遙給領了下去。
等韋遙離開之後,皇帝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呆呆的看著前方,半天沒有說話,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喃喃道。
“列祖列宗定都關中,就是為了蜀中這一條退路,當初我們退到蜀中來,都覺得,至少一兩代人,至少一兩代人,不會出什麼問題。”
“三郎,韋遙說的…”
裴璜也沉默了,他歎了口氣之後,低聲道:“陛下,臣一直跟著陛下,也很久沒有出去走動了,臣雖然認得李雲,但是也沒有見過,現在的江東軍是個什麼模樣,不過臣…”
“不過,臣有個想法。”
皇帝有些泄氣,開口道:“你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