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外人很難體會到趙成的心情。
他當然知道,眼前這人是誰!
畢竟,不通報姓名,根本不可能有見到他的機會。
他不僅知道裴璜是誰,更知道他的身份,以及他在現在武周小朝廷內部的地位。
九司現在是有西南司的,成都府裡的情況,會經常送到趙成的桌案上,他雖然不敢說對於武周小朝廷了如指掌,但一些重要人的情報,他看過不止一次。
此時,武周的國相,就站在他麵前,神態拘謹,語氣…更是帶了點祈求的味道。
單單這一點,就讓趙成心中覺得爽快了。
因為,他這些年的苦楚,他們一家人的苦楚,一多半都是因為武周朝廷而起。
而曾經,他因為沒有成年,才躲過了殺頭的那一刀。
在流放的路上,因為父親舊部的設法搭救,他才能在那場流放之中“假死”脫身,回到故鄉越州,伏低身子,乃至於改名換姓,小心翼翼長大成人。
在他的整個前半生記憶裡,武周朝廷都是一個不可撼動的龐然大物。
不要說國相了,就是一個刺史,一個縣令,也能輕而易舉的要了他的性命。
在那一段時間裡,趙成心裡是相當絕望的,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在知道裘典造反之後,二話不說就投奔了裘典。
無論生死,總要拚過一場。
而現在,而現在!
大周的國相,就這麼站在他麵前,神態謙恭,語氣還帶著哀求!
趙成非常享受這一刻。
他甚至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後才緩緩說道:“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裴相公。”
裴璜深呼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趙成,繼續說道:“將軍,劍南道關口已開,以江東軍的兵力,整個劍南道遲早都是你們江東軍的,因此完全不必急於一時。”
“裴某離開劍州以後,一路快馬加鞭,最多半個月,就能抵達洛陽,麵見吳王,我希望等到裴某與吳王,談過之後,將軍再有所動作。”
趙成冷笑了一聲:“王上命令趙某,攻下劍南道,沒有王上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阻止趙某西進,你裴相公一句話,就想要擋住我手底下十萬大軍?”
此時,趙成手底下是沒有十萬人的,至少劍州境內沒有,但是該吹的牛要吹,至少要嚇到敵人。
趙將軍說完這句話之後,眯著眼睛看著裴璜,兩隻眼睛裡,殺氣畢露。
他並不是裝的,他是真的想…
殺了裴璜。
因為他清楚,裴璜這一趟去洛陽,是想要乾什麼,無非就是談判,和談。
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乞降。
隻是想要為投降,談一談價碼罷了。
但是趙成並不想看到這種情況,他希望武周朝廷硬抗到底,然後他帶著江東軍,一路推到成都城下,最後殺進成都城裡,把武周朝廷的官員,勳貴,殺個七七八八!
最後,在狗皇帝絕望的眼神中,押著狗皇帝返回洛陽,用狗皇帝,換取自己這一生的尊榮富貴。
裴璜被趙成看得脊背發涼。
他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了,雖然沒有什麼太大的本事,但是這個時候,他是明確的感受到了趙成的殺意。
裴璜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抬頭迎向了趙成的目光,聲音有些沙啞:“趙將軍,此時天下人,都在看著劍州!”
這一句話,讓趙成恢複了理智。
他也是個聰明人,他能聽得出來,裴璜這句話裡的“天下人”,並不是在說天下人,很大程度上,是在說李雲一個人。
意思是,李雲的目光,一直在注視著劍州。
趙成沉默了一會兒,低頭喝了口茶水,悶哼了一聲,淡淡的說道:“你要去跟我王談什麼,我管不到,我隻知道,王上停止進兵的命令到來之前,我該怎麼打還是會怎麼打。”
說到這裡,他看著裴璜,麵無表情的說道:“成器,把裴相公送出去,讓人帶他出葭萌關。”
一旁的趙成器立刻點頭,帶著裴璜走了出去,安排了人手,送裴璜出葭萌關。
送走了裴璜之後,趙成器回到了趙成身邊,給趙成添了茶水,然後他想了想,問道:“舅舅,大王會跟他們談判麼?”
趙成抬頭看了看他,隨即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桌案上的文書:“你還沒有見過王上,等你見過了你就知道,王上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王上這個人,戰場上沒有討到好處都會想辦法在桌子上討要到,更不要說,如今劍南道隻是板上魚肉。”
說到這裡,他聲音沙啞:“我隻擔心,王上優待昏君一族。”
趙成器低頭想了想:“舅舅,我覺得不會。”
“便是大王…也要考慮舅舅,還有蘇將軍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