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故人,但是李雲並沒有給裴璜什麼好臉色看。
他本來,就不喜歡這位所謂“貴人”,當年初見第一眼,李雲就不怎麼喜歡。
再說了,這些年不要說這些世家,便是宗室藩王,他也殺了不知道多少。
他地盤裡那些所謂百年世家千年世家,懂事的伏低做小,規規矩矩在他手底下當差辦事,不規矩的,李雲清理掉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而且,劍南道的事情,隻要是個明眼人,都不會再到李雲麵前來說半個字。
彆的不說,單單是葭萌關一萬多人的傷亡,就注定了這場戰事不太可能在談判桌上結束,現在李雲要是真的聽了裴璜的三言兩語,就下令前線的軍隊停止進攻…
彆的不說,前線的軍隊心裡,就要埋怨李雲。
打劍南道該付出的代價,他們已經在葭萌關付出了,現在哪怕是李雲,也不能不讓他們,收取吃下劍南道的功勞。
即便李雲能夠命令他們強行停下來,他也不會乾這種事。
因為這種事,是要壞不知道多少人“前程”的,人家因為你李雲一句話,舍生忘死衝在前線,不能打完最難啃的仗之後,你不讓人家吃勝利果實。
此時,隻要是一個有理智的領導,都不會選擇違背集體的意誌。
甚至,李雲知道了裴璜來見之後,都沒有準備見他,隻是礙於裴莊的麵子,抽時間跟他見了這一麵。
裴璜聽了李雲這句話,臉色有些蒼白,但是他卻無話可說。
因為李雲說的很對,如果葭萌關,或者說劍州沒有被破,西川小朝廷大概是不會派他來洛陽這一趟的。
裴璜沉默了許久,抬頭看向李雲,欲言又止,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整理了措辭,低聲道:“大王,大周畢竟二百年的天下,哪怕往後江山易主,帝君總也應該有一些體麵。”
說到這裡,他咬牙道:“大王應當,為千秋萬世之後,做一些榜樣。”
李雲放下手裡的毛筆,抬頭看向裴璜,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看不出來,裴公子竟然能說出這句話。”
“你能說出這句話,我也稱你一聲忠義。”
裴璜這話,雖然拐彎抹角,但是並不難懂,他的意思是,想讓李雲寬大周天子,因為李家王朝,不可能永遠坐下去,將來總有改朝換代的一天。
讓李雲給後世人做榜樣,便是在說。
你李雲現在,要是苛待,或是濫殺前朝宗室,將來你李家子孫也會有這麼一天。
如今,李氏新朝未立,敢在李雲麵前說這種“晦氣話”,其實是很需要一些勇氣的。
而且,李雲的脾氣,也是出了名的不太好,一個不好,他是要暴起殺人的。
裴璜說完這句話,心裡就後悔了,他臉色蒼白,站了起來,微微低著頭說道:“大王,我…我失言了。”
李雲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一眼裴璜,目光裡多了些審視。
人真是一種複雜的動物,裴璜這個人,顯然不是什麼有骨氣的人,偏偏這個時候,他卻能為了武周皇室說出這種奮不顧身的話。
要知道,這種話要是被朱某某知道了,裴璜一家,一定九族消消樂,一丁點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
也就是李雲,他本人認可王朝周期律,因此才沒有大發雷霆。
李雲的目光,看得裴璜渾身發毛,袍子下的手,都微微有些發抖,過了不知道多久,李雲才收回目光,淡淡的說道:“裴公子,你我也算是故人,看在裴兄的麵子上,今天我不為難你,不過,我也不會同你談什麼劍南道的事情,我隻有一句話,裴兄若是來得及趕回成都,便替我轉告天子。”
李雲伸手敲了敲桌子,繼續說道:“我王師已經進入了劍南道,此時,應該已經攻向了成都,若我王師抵達成都城下的時候,他能主動打開城門,獻城投降,並且…”
李雲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並且在年前,能趕到洛陽來向我投降,將來洛陽城裡,隻要他踏實安分,便有一口他的飯吃。”
“若是做不到。”
李某人微微搖頭道:“那將來天子命運如何,便跟我李某人沒有關係了。”
裴璜聞言,麵色有些蒼白,他抬頭看了看李雲,低聲道:“大王,二賓三恪…”
李雲不假思索,淡淡的說道:“我應許給楚王了。”
“楚王這些年,多少幫過我一些,而且…”
李雲麵無表情道:“他至少沒有禍害過百姓,周天子繼位到現在,不過八年時間,八年時間,關中,河南道,河北道三個地方的人口,至少少了一半。”
“天下各處震動。”
李雲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開口道:“如果不是我,江南道的人口,也至少會折損近半,天下再打個幾十年,可能三成都不會剩下,這些俱是天子的過錯。”
說到這裡,李雲冷笑道:“我起兵,是吊民伐罪,本來應該將其正法,以贖罪孽。”
裴璜沉默了許久,起身欠身道:“多謝大王指教,在下…在下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