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圖認為自己乃是豪門望族,潁川名士,如此尊貴的身份地位,卻依舊隻能在袁紹麾下當個普通從事,而劉備這個他根本看不上的邊疆軍痞竟然成了一州之牧。
若是換了其他人也就算了,就算心裡嫉妒,也不至於公開表現,畢竟劉備好歹也是一州之牧了。
可郭圖這人鬥筲之器,性格狷狂,嫉賢妒能,而且毫無遠謀,隻會逞一時之快。
隻是因為心裡的嫉妒和鄙夷,他竟然當著袁紹的麵貶低劉備,這本身就是一件相當離譜的事情,要知道劉備此時可還是袁紹的盟友啊。
袁紹有些驚訝的看了看郭圖,臉上雖然沒表現,可心裡卻是跟個明鏡似的。
這郭公則,又嫉火上心了。
不論如何,劉備眼下也是己方盟友,而臧霸隻是個泰山賊寇,郭圖的話怎麼看都是不正確的。
袁紹本想開口緩和一二,沒想到另有一人突然站了起來,痛斥郭圖。
“郭公則此言荒謬絕倫,可笑至極。”
眾人抬眼去看,說話的人正是河北派的大佬,二號人物田豐。
隻見他起身走到大堂中央,怒視郭圖:“汝言劉備乃是邊軍兵痞,可據豐所知,劉備乃是漢室宗親,中山靖王之後,汝又言其繼任州牧,乃是陶謙私相授受,可明公也是韓公退位讓賢,表奏得以接任冀州州牧,以你觀之,莫非明公也是私相授受,竊據州位?”
田豐對於劉備觀感一般,既然不欣賞,也不討厭。
他之所以起來幫劉備辯解,痛斥郭圖,無非是因為郭圖所言太過囂張,讓他厭惡。
你算什麼東西,州牧也是你能品評的?
更彆說郭圖話裡還有一個大雷,他自然不介意把雷引爆,看郭圖吃癟了。
果然,田豐這話一說完,堂中眾人的臉色都變了。
確實正如田豐所言,郭圖怒懟劉備時,確實掃到了袁紹的臉麵。
堂上眾人不約而同的去看袁紹,卻看見袁紹像是絲毫不介意一般,麵容溫煦。
郭圖心中恨極了田豐,卻不得不起身離席,衝著袁紹跪拜請罪:“圖一時亂語,還請主公降罪。”
“公則何至於此。”
袁紹卻是春風拂麵,似乎根本沒有因此生氣,還抬起手虛扶了郭圖一把:“不過一時失言而已,州堂之上,本就可儘抒己見,紹聞過則喜,如何能以言罪人,公則快快請起。”
郭圖鬆了口氣,趕忙阿諛奉承了一番,才從地麵上爬起。
其實眾人都看不出,其實袁紹心中已經很是惱怒了。
隻是他惱怒的對象並非是郭圖,也不是劉備,而是田豐。
在他看來,雖然郭圖確實失言,那可畢竟是無心之失,況且堂上諸臣也都沒有發現。可唯有田豐才是那個把問題曝光出來的禍首,他這麼一鬨,豈不是人儘皆知了,自己可不就成了笑柄了?
這些河北人就是如此跋扈,目無主上。
可一想到公孫瓚還在冀州盤踞,實力強大,麴義又桀驁不馴,實在是讓人頭疼。
所幸公孫瓚昏聵暴虐,竟殘殺了劉虞,將胡人和幽州士、民之心推到了自己這一邊。
上蒼知道當接到劉虞討伐公孫瓚慘敗,本人都為公孫所擒時,自己有多擔心。
這公孫瓚一旦把劉虞擁立起來,號令北地,那自己又要弱於下風了啊。
可那蠢貨竟然把劉虞給殺了,簡直暴殄天物。
自己可是屢次懇請劉虞南下,前來冀州而不得的。
袁紹更為堅信,上蒼在我,否則公孫瓚怎會如此喪心病狂,愚不可及?
不過眼下還得靠這幫河北人出錢出糧出人,等到河北安定了,遲早要收拾一下他們,讓這些河北人知道到底誰才是主公。
“主公,有一事不得不防。”
就在袁紹心中腹誹的時候,另外一位潁川名士走了出來。
此人乃是荀家名士,河南派大佬,荀彧之兄,荀攸之叔,袁紹身邊最為重要的謀主荀諶。
荀諶雖然在三國演義中幾乎沒有多少出場,可他卻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物,而且極端聰明。
他此時站出來,是為河南派加分,挽回明麵上剛才郭圖的失分。
“大公子在青州屢敗田楷,橫掃三齊,已有吞並青州之勢。”
荀諶上來就先誇耀了一番袁譚的功績,點名形勢:“田楷雖還有殘兵萬餘人,卻已經敗退入齊國中,與孔融相互扶持,互為犄角。”
“青州六郡,大公子已得其二,就是齊國之中,也有城池為我所有。田楷與孔融雖有合流之相,卻絕非我軍對手。”
說到這裡,聰明的人已經反應過來荀諶想要說些什麼了。
果然,荀諶繼續道:“唯可慮者,乃劉徐州也。劉徐州雖已交好明公,與我盟約,可公孫、田楷乃其舊日恩主,孔融又與其結為好友,守望相助。”
“若是之前,大公子即便想要繼續東進,也毫無難處,諒田楷、孔融即便聯手,想來隻是螳臂當車。”
“可現在琅琊重回徐州掌控,徐州北上青州之路暢通無阻,又有沂水、沭水可依,徐州若是有意,十天之內,大軍可至北海國矣。”
說到這裡,荀諶語重心長的朝著袁紹懇請道:“明公,劉徐州與孔北海,田楷也已成掎角之勢,此不可不察也。”
袁紹一直平和的麵孔終於出現了波動,兩條臥蠶眉微微向心皺起,荀諶所言,確實有理。
略一沉思,袁紹開口詢問:“那依先生之見,該如何是好?”
荀諶早有所思,當即回答道:“可譴一使前往徐州,奉上賀禮,無論如何,琅琊份屬徐州,劉徐州此舉乃是討逆伐叛,合情合理,主公不可多言。隻是需試探清楚劉徐州對孔北海的態度,主公才好早做準備。”
袁紹點頭讚許,追問至:“那依先生,當以何人為使?”
荀諶一時之間隻覺數道目光落於他身,卻並沒有掉頭去看,而是自顧自道:“辛評辛仲治可也。”
袁紹沉思了一會兒,轉頭朝著另外一個身材高大的文士笑道:“善,那就得勞煩仲治辛苦一次了。”
辛評起身回禮:“主公有命,評在所不辭。”
另一方麵,定陶城下的曹操收到情報後,大驚失色。
“一旬之間,就已收複琅琊?”
曹操滿臉驚疑,一時之間無法相信。
這個時代攻城可是相當困難的,開陽又是有名的堅城,還有沂水、武水在此交彙環繞,可謂是易守難攻。
以曹操來看,若是以他領兵的話,當舉兵五萬,最少萬人傷亡,耗時一年半載,或可能拿下開陽。
可看情報上所說,劉備克城不過十天。
曹操回頭去看程昱:“仲德,這陳元龍何許人也?果真如此善戰耶?”
曹操和劉備好友多年,對方有幾斤幾兩,他還能不清楚嗎?
那劉大耳領兵之能都不如我,我曹操辦不到的事情,他也不可能辦得到。
“陳元龍乃是下邳陳氏,陳瑀之侄,陳珪之子,昔為陶謙典農校尉,素有智謀過人之名。隻是不曾聽說過他擅長將兵啊。”
程昱也是心中疑惑,從現有的情報來看,陳登很可能隻是第一次統兵,數萬人的大軍能夠順利行軍,擺開陣勢就已經相當驚人了,更彆說還能十日下開陽了。
不過看著自己家主公臉上的焦慮,程昱也不得不安慰道:“不過若是臧霸堅守不出,陳登也未必能如此輕易得手。”
曹操嗤笑出聲:“仲德伱何出此庸碌之言,我是這等自欺欺人的蠢人不成?”
“這臧霸早不投降,晚不投降,偏偏等到陳登兵臨城下了才投降,這豈非陳元龍之功?”
曹操看著遠處的定陶城牆,想到自己在這裡已經半個月了,卻連外牆都沒能突破,心裡焦躁的想要發火:“哪怕就隻是單純的運氣,那也是陳元龍的氣運,非他人所能求也。”
曹操已經圍攻了定陶整整兩周,扔下了上千具屍體。
可定陶依舊穩如泰山,更沒有半點要投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