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琮心裡是又急又氣,之前劉封兵至錢塘江的時候,他就在此請求全柔舉兵呼應,可全柔依舊遲疑不決,覺得孫策猶有機會,以至於錯過了最後的風口。
眼看著吳中四大姓和朱家、許家聲望日增,就連往日不值一提的淩家都大有後起之勢,逼的全琮越來越坐不住了。
最終,有了今天這場泣血逼宮。
當然了,如今才十五歲的全琮是沒有實力真的逼宮的,他所能做的,是用自己的價值來逼迫父親全柔做出抉擇。
全柔坐在主位上,看著自家兒子泣血陳情,額頭血跡泊泊而出,陷入了沉默之中。
全琮則保持著叩首的姿態,靜靜的等待著父親的抉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全柔終於長歎一聲,開口道:“汝可知,若按汝之意,家中餘田恐十不存一,佃戶也將散儘。”
全琮昂首回道:“父親,琮所欲,公侯也!”
“罷了。”
全柔為全琮所言震驚,呆愣了片刻後,終於做出決斷:“汝既有奇誌,為父當壯之!”
做出決定後,全柔神情一變,先前的優柔寡決之色不翼而飛,鄭重其事道:“汝可放手施為,為父無有不允!”
全琮登時大喜,叩首道:“父親英明。”
次日,全琮額頭還裹著白布,就去了同為錢塘士族高門的範家。
錢塘範家乃是西漢大將範明友後裔,範明友為西漢名將,對外戰爭百戰百勝,曾多次擊敗匈奴、烏桓、西羌,幾乎把北方的少數民族給揍了個遍。
隻可惜他娶了霍光的女兒,還深度參與了霍禹的叛亂,甚至成為核心人物之一。
宣帝平叛之後,範明友畏罪自儘,但其子弟中有幸存者,返回南陽定居。
東漢末年,董卓入雒之後,南陽成了天下重災區,範家當時的家主範馥頗有眼光,早早遷徙至江東吳郡錢塘縣,成功的躲避開了後來的兵禍。
全琮去找的人,就是範馥之子範蓴。
全琮找到範蓴之後,當即就表示道:“今日琮尋得一大功,欲分潤於世兄,不知世兄是否有無膽魄,同求富貴。”
範蓴一臉懵逼,不過範家和全家關係還是不錯的。
全柔當年在雒中就和範馥結交相識,後來範家遷徙至錢塘,全家也是出了很大的力氣。
一個宗族的遷徙,可不僅僅是搬個家那麼容易。
宗族需要大量的田地,產業,工坊,商鋪,這些蛋糕都是固定的,錢塘縣中的蛋糕早就分光了。
是全家幫範家出頭,同時自家家裡也拿出了部分利益,這才幫助範家在錢塘縣裡站穩了腳跟。
因此,範、全兩家此時的關係是相當好的。
範蓴雖然不明白全琮在說些什麼,可他依舊恭敬應道:“賢弟所言何事?若有蓴出力的地方,必不敢有所保留。”
全琮當即把事情敘說了一遍,對麵的範蓴聽說全琮要把自己家的田地和佃戶全給捐了,這次過來也是遊說他一起乾,登時嚇的臉色都變了。
“這、這……”
範蓴一臉驚慌,他不像全琮那樣膽略過人,聽到這些話後,他第一反應就是想要回絕對方。
就在範蓴張口語言時,堂後卻是轉出一人,開口讚道:“賢侄真乃全氏良駒也!”
“父親!”
“伯父!”
範蓴和全琮看清楚來人後,趕忙一起行禮。
來人正是範家家主,範蓴之父,全柔至交範馥。
範馥大步流星的走上堂來,先將全琮攙扶了起來,眼中滿是讚歎:“德儒兄真是好福氣,竟能生出賢侄你這等千裡駒來。伯父是沒這個福分了,隻希望賢侄日後多與伯仁往來。”
範蓴,字伯仁,乃是範馥的嫡長子,身份地位和全琮相當。
全琮趕忙謙遜道:“琮,一介庸才,唯頗有膽氣爾。伯仁兄熟讀典籍,明經略,通尚書,才是大才。”
“好了。”
範馥卻是擺了擺手,沒好氣的看了眼自家兒子:“伯仁是什麼才能,我這個做父親的還能不知道?賢侄不必謙虛了。”
接著,範馥話鋒一轉道:“賢侄所言,我在堂後已經儘聞之。”
“我範家自南陽遷來錢塘,曾得全家傾力支持。”
範馥一臉鄭重道:“如今全家既有所決,又需我範家襄助,此時,我範家義不容辭。”
全琮登時大喜過望,頗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範馥。
範馥此人頗具眼光,且魄力十足,要不然也不會早早的處理了南陽的家產田宅,整個家族遷徙到錢塘來了。
有些人可能不明白這裡麵的差距,吳郡的確不錯,在西漢時甚至足以和南陽掰掰腕子。
可到了東漢時,那差距可就越來越大了。
在東漢末年,完全可以套用後世的例子,這就相當於範馥把位於上海的商鋪,豪宅全給賣了,然後集體搬家去了重慶、成都的郊區購置產業。
之前範馥就曾經偷偷勸說過全柔以會稽東部都尉之兵投效劉封,哪怕吃了敗仗也沒事,隻要保住自身無礙就行。
可全柔最終還是拒絕了範馥,辭官回了錢塘隱居。
可以說範馥和全琮的想法很是相似,也因此,剛剛在堂後聽見了全琮要破家投效劉封的時候,範馥忍不住直接站了出來,代表範家表態支持全琮。
“我家田產不興,賢侄是知道的。如今族中僅有田地攏共七千餘畝,願全部捐出。”
範家畢竟是才來錢塘,至今都不足十年,能有七千多畝地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這裡麵還有為數一半三千餘畝是旱地,真正的水田不過四千畝出頭。
南方生產稻米,而且稻米的產量也要比其他農作物高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