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半個月,該到的終於還是到了,方言和董秀玉的任命書下來了。
知道方言要被調往香江三聯書店的人為數並不多,恰恰劉心午是知情人之一。
方言和他從文化部門裡回到《人民文學》編輯部,立馬就召集了全體編輯們開會。
當著眾人的麵,沉重的語氣裡夾雜著幾分遺憾,慢慢地宣讀了方言工作調動的消息。
頃刻間,滿堂一片嘩然,一個個交頭接耳,臉上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好端端地,為什麼突然要把方老師調到香江三聯書店呢?”
“是啊,我們《人民文學》在劉主編、方老師的帶領下,可以說是蒸蒸日上,在這個關鍵的節骨眼,怎麼能把方老師調走呢?沒有方老師,整個編輯部就要群龍無首了,我們可如何是好啊?”
“沒錯沒錯,沒有方老師,我們不行啊!”
“………”
會議室裡一下子亂成了一鍋粥,眾人嘰嘰喳喳,吵成一團。
“靜一靜,大家靜一靜!”
陳曉曼道:“岩子這回的工作調動,顯然是晉升,是領導們想要給他加加擔子。”然後掃視一圈,“我聽說香江三聯書店目前出現了很嚴重的經營困境,急需要從內地派遣得力乾將支援。”
劉心午附和說:“岩子在《人民文學》的這些年,成績和能力有目共睹,也隻有像他這樣出色的編輯,才能儘早地幫助香江三聯書店擺脫眼下的困境,甚至像《人民文學》一樣,帶到新的高峰。”
“可是……可是……”
朱偉言語間充滿著不舍,畢竟跟方言搭檔這麼多年,兩人工作默契,相處融洽。
“沒什麼可是的,我們作為文化陣線上的一份子,就理應要服從組織的安排。”
劉心午把目光投向方言。
“劉主編這話說得不錯,我們都是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方言一臉嚴肅道:“香江三聯書店可是我們內地文學界在香江的唯一的據點堡壘,無論如何都不能折掉,這次部裡把我從人文社調到書店擔任總編輯,既是進步,也是挑戰。”
“岩子,今後你要多費心了。”
劉心午承諾,有什麼需要用得到他和《人民文學》的地方,他絕對義不容辭。
方言連聲道謝,接著說在正式離任之前,早早地為《人民文學》準備了一份特彆的大禮。
“大禮?!”
劉心午、陳曉曼等人麵麵相覷,就見方言從公文包拿出了一疊厚厚的手稿。
朱偉定睛一瞧,《新寫實主義——現實主義文學的新動向》的標題赫然映入自己的眼簾。
與此同時,其他幾份跟“新寫實”有關的理論文章也在在場所有人之間,競相傳閱。
朱偉問出了其他人都想問的問題:“方老師,這新寫實主義到底是……”
方言除了把講給章光年、梁佐等人的話,再一遍地複述給眾人,還補充了些新的見解:
“新寫實主義仍然寫實,但它有一個基本原則,那就是保持現實生活的原生態!”
“並沒有什麼宏大敘事,也沒有什麼曆史縱橫,有的隻有小人物平庸瑣屑的人生、小人物的煩惱欲望,以及平凡小人物在大社會中生存的艱難、孤絕無奈,最核心的理念之一就是‘生存不易’。”
“………”
聽著解釋,一個個仿佛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對現實主義文學又多了幾分感悟。
“不過相比於傳統現實主義文學,這種新寫實主義還是有不少的瑕疵和缺點的。”
方言幾乎有問必答,把縈繞在編輯部眾人心頭上的疑惑一一地化解。
很快地,朱偉、陳曉曼他們猛地意識到,《人民文學》可以憑借“新寫實主義”在文學界掀起新一輪的風潮,劉心午見此,目光裡充滿炙熱,“岩子,想不到你竟然會給我們留下這麼一個大禮!”
“這話說得就太見外了。”
方言語氣裡透著堅定,“不管我將來在哪個出版社,以後做什麼,我心裡都有人文社的位置。”
“方老師說得沒毛病!”
在場的所有人發出一陣陣笑聲,但笑著笑著,氣氛就有些不對勁了,變得凝重傷感起來。
“來而不往非禮也,岩子,既然你送我們大家這麼好的一份禮,我們也要有所表示才行。”
劉心午準備今晚設宴,給方言辦一個歡送會。
雖然開的是歡送會,雖然一個個臉上都掛著笑容,嘴上說著恭喜,但終於還是沒繃住。
而在歡送會到來之前,方言忙不迭地把手頭上該交代的工作,一一地轉交給朱偉、王扶等人。
甚至還包括自己手頭上所掌握的作家資源和穩定稿源,比如陸遙《平凡的世界》的第二部。
畢竟,自己這一去香江,估計沒個一兩年是根本不可能回來。
“方老師,您交代得我都記住了,謝謝您的栽培。”
朱偉身為編輯,可太清楚這些作家資源有多麼寶貴和重要,雙手捧著杯子,以茶代酒地要敬他。
“好好地乾,我這副總編輯的位置估計將來得你小子來坐。”
方言端著搪瓷杯,跟他碰了下杯。
“岩子,時間緊,我也寫不出首應景的詩送給你,就隨便吟兩句吧。”
劉心午以水代酒,主動乾了一杯。“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緊接著,輪到陳曉曼、王扶、王平之等人,一個個送上祝福,不約而同說出類似的話:
《人民文學》編輯部,就是方言的娘家。
他們這些人,都是方言的娘家人。
方言強壓下心頭一抹淡淡的離愁,抱拳拱手道:“謝謝各位這些年對我工作的配合和協助!也謝謝給對我在《人民文學》所做工作的認可!希望將來有一天,我還能回到這裡,和你們並肩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