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在五點的鬨鐘叫醒了蔣雪梅。
她自己還沒有睜眼就拍了身旁的將雨竹一下。“老五，起床了！”
“嗯——。四姐，太累了，讓我再睡一會。”聲音細小含糊，還帶著濃濃的鼻音。
見叫不醒她，蔣雪梅自己先起床洗漱。
蔣夢言聽到動靜，不待姐姐來喊，自己就開門出來了。
“四姐，我今天下午想和啞巴一起去放鷹台運黃鱔。我想媽和小妹了，我要回去看一眼。”
“你走了，下午小慧和林子他們能印的好嗎？”
“應該沒有問題。下午你陪她們印。隻要提醒慧姐在推印和揭開網版時，動作儘量放緩一點，就不會出廢品。”蔣夢言再想了一下，還是不敢冒“出廢品的”風險，因為那不僅是推印的技術問題，更是調色、校色的問題。“那我和啞巴早點走，爭取下午作坊開印之前趕回來。”
“那行，等會你去和啞巴商量就好。”
正說著，啞巴賀國強瞪著他的三輪來了。
裝上貨物後，還是啞巴和蔣夢言先上走，蔣雪梅和蔣雨竹隨後跟來。說好不在家做早餐，到中心市場後由蔣夢言去買早餐，等大家到齊後在市場上吃。
路上，蔣夢言與啞巴說好了下午一起去放鷹台。他們兩人各騎一輛自行車，上午十點半出發，用一個半小時走完十六公裡的土路，十二點到達放鷹台。下午一點鐘返程，兩點半之前回到九十六號。隻要時間掐的準，這兩邊的事情就都不會耽誤。
到了市場之後，將夢言拿著行軍水壺去街口的“金陵豆腐坊”買豆漿。他讓啞巴卸下物品後在原地照看一下。有什麼需要照看的？他是故意要留啞巴吃完早餐之後再走。
等蔣夢言提著早餐回來，蔣雪梅和蔣雨竹也到了。他們在啞巴的協助下，把方桌、展架、黃鱔盆、桶等都已經擺放好了。
蔣夢言從紙板箱中拿出四個印著海浪紅日圖案的搪瓷茶缸。這也是他設計的印畫樣品，是希望籍此來承接“會議禮品”訂單的展品。
他給每人倒了一杯熱豆漿。再分給每人一塊方形的大麵包。
“麵包！”蔣雨竹眼晴一亮“我要吃兩塊！”
“行，隻要你吃得下。”蔣夢言從空間往外拿時，就已經考慮到了啞巴和蔣雨竹的額份需求，特意給他們倆都多拿了一塊。
吃完早餐。市場上的買菜人逐漸多了起來。
印畫攤也有人來光顧。剛開始是昨天下了訂單的客戶。他們拿到現貨，仔細地檢查了衫子的圖案質量，然後，補足餘款，取貨走人。
隨後，零零散散來了幾個看客，都饒有興趣地看了樣品，詢問了印畫的價格。得知印上前胸後背的一套圖案，要收費一元，嫌貴了些。悻悻地走開了。
看來，有真需求才能成買賣。無真需求隻能是看客。
即便是看客的探攤，蔣雪梅也十分重視。接待起來也同樣熱情耐心、殷勤客氣。因為他們是商品信息的宣傳對象。是免費的廣告載體。隻要被他們看見了、聽到了，他們就會在無意之間成為商品信息的傳播者，會在他們的閒談口語中，傳播擴散他們在印畫攤的所見所聞。這無疑能為印畫攤爭取來更多的客源。
蔣雪梅天生就有這樣敏銳的商業嗅覺，這正她是被蔣夢言看重的，不可多得的商業素質。
看樣定貨的單子也接了幾單。要的都是兒童碼。雖然價格低了些，但隻要來的是生意，就沒有不讓人高興的。
童碼必須要為顧客去百貨公司代購衫子，批發與零售的差價就賺不到了。顧客又以童碼汗衫尺寸小，圖案印刷比較省油墨為理由砍價，每麵圖案的印價也到了0.4元。蔣夢言就和蔣雪梅商量，乾脆把童碼的價格統一定在每麵圖案0.4元的標準上。
六點半鐘，印畫攤點終於迎來了一波高潮！
一群穿背心，將工服搭在膀子上的青年工人來了。他們圍住印畫攤翻翻摸摸的看樣問價、大聲地相互說笑，唬得蔣雪梅非常緊張，以為是得罪了什麼人，派人來找茬的。嚇得她幾乎要讓蔣夢言趕緊去管委會叫人。
蔣夢言一眼就看出這群人是正常的客戶。他用眼神示意姐姐退到黃鱔攤一邊,讓他來應對接待。
經過簡單地交流了解，得知他們是縣通用機械廠的工人。他們一位工友的媽媽，昨天早上在這裡買了一件“咱們工人有力量”的短袖汗衫，兒子下午就穿去了廠裡。一眾工友見了，個個眼熱傾羨，相約今天上班之前一定要過來看看。這不，一大早晨就趕來了。
蔣夢言“大哥哥”長“大哥哥”短地叫著，拿著圖片畫冊熱情周到地為這群青工哥哥們介紹“汗衫印畫”的圖案品類和工藝特點。為了更進一步地拉進關係，他拿出一包精裝的“永光”牌香煙，給每位哥哥都分發了一支。甚至，還與姐姐一道，為他們做了一次在衫子上印畫的現場演示。
蔣夢言的熱情周到理所當然地獲得了回報。同來的八人，人手一件地買了展架上的現貨樣品。全都點要了他們喜歡的“口號紋樣”款式。比如：“團結就是力量！”、“到風浪中去磨練！”、“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咱們工人有力量！”、“抓革命，促生產！”等，一人一款，決不重複。
拿到衫子後他們當即就穿在身上。欣賞說笑一陣後高高興興地上班去了。
蔣雪梅又一次見識到了自己弟弟處變不驚的心理素質和應對得體的交際能力。就這麼會功夫，朋友結交了、生意也做成了。氣氛還好的不得了！蔣雪梅時有疑問：弟弟的本領是咋來的呢？家裡也沒人教呀!莫不是他天賦異稟、與生俱來？
那群青工走了，印畫攤被他們點燃的熱鬨，卻再沒有平息。
絡繹不絕的顧客之中，有帶著自己家裡已經下過水的汗衫子來印畫印上單位名稱文字的；有帶著從百貨公司買的素麵衫子，過來加印後背號碼的；有空著手來看看，結果相中了特彆喜歡的圖案，就當場買下現貨的......客人圍著攤位和展架評價圖案的優劣好壞、比較配色的明晦鮮豔、查看可以選樣的圖畫小稿、提出自己的個性要求......零零散散的顧客來來去去，印畫攤一上午就沒有過冷場。
世人都有趨眾從眾之心。越是人多熱鬨的地方，就越有人願意前往圍觀。越是大家都願意購買的商品，就越使有人願意紮堆去趕這個時髦。這種從眾之心，使得個人極容易受到人群的影響，從而放棄自己的獨立判斷，采取與大多數人一致的行為。就如同上一世蔣夢言選餐廳吃飯，也總是會選顧客多、需要排隊的餐館一樣。從上市場營銷的角度進行分析，這種現象叫做“消費從眾”。
印畫攤的人氣也是被大家的從眾之心帶動起來的。
比如今天的顧客，大多數都是看到街坊鄰居的孩子穿上了好看的印畫衫子，在打聽到出處之後，自己找上門來的。
九點多鐘，他們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她是來考察、谘詢的。
這是一位身著運動服裝的青年姑娘。自我介紹說姓宋，是知青出身的縣體委武術教練。體委新組建了一支少年武術運動隊，因為她曾經是江城市武術運動隊的一員，眼界高見識廣，所以領導安排她為該運動隊準備訓練、比賽服裝。
在此之前，她已經去過“紅星刻印社”，對他們展示的樣品不太滿意。聽同事說中心市場有個“汗衫印畫”的攤點，就過來看看。
蔣夢言端一個圓凳子擺到他們的方桌邊上，將他們之前就打印好的小樣畫本擺在桌子上。他熱情地請“宋體委”坐下。
“教練姐姐，這是我們的設計小樣。當然，運動員的訓練比賽服上不需要圖案，給你看的意思是我們有可靠的設計能力，不管是圖形還是字碼符號，我們都有能力按照你的要求，設計好、印刷好！”
蔣夢言有指著方桌上的說：“姐姐你再看，這是我們自製的簡易印刷設備。我揭開蓋給你看：這就是我們的核心技術——絲網版，我們稱使用‘絲網支撐雕版’的印刷方法叫‘絲網印刷’，這種工藝是目前適應性最強、最先進的手工印刷方式。”
“哦，你這麼小的一小孩，你能印這個？”
“當然不隻是我這個小孩，主要是我姐姐。她叫‘蔣雪梅’，是城關中學初二年級的學生。暑假過後，就應該是城南中學的高一學生了。”蔣夢言向宋體位介紹自己的姐姐。
“好，我記住你們了。我先回去向領導彙報，得到領導明確指示後，我再來找你們訂貨。”
宋體委基本認可了“汗衫印畫”攤的水平，交待一句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