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傳來清脆的鳥啼與悠遠的鐘聲,第一縷晨光透過窗簾打在他的臉上,奎恩翻了個身。
一夜安眠。自來到泰繆蘭後,他已經許久未睡得那麼踏實了。
朦朦朧朧中,他想起了小的時候,住在農村老宅中的廂房,太陽也是這般落在臉上,喚人起床。
事實上,有關於清晨的記憶直到十歲便結束了,爺爺在那一年去世,家裡一下子斷了經濟來源,行動不便的奶奶不得不獨自下田,重新操持起家裡的幾畝荒地,而他則要起個大早去給牛割草。好在老家經濟發展挺好,到了零幾年養牛的農戶便不多了,草很好找,並不需要早起太多,但總歸要踩黑出門。
童年的事情奎恩雖然記得,但對自己是否快樂卻沒什麼印象。父母早逝,鄰裡都不讓孩子與他玩,話裡話外說他是“喝販毒錢買來的奶粉”,但實際上父親的收入從未往家裡寄過,靠的是爺爺每個月的退休金和老兵補助。
他對疏遠自己的同村小孩沒啥意見,爺爺奶奶都是老黨員,極正直的人,兒子被槍斃了他們抬不起頭,每每回家便對奎恩嚴加告誡,要走正路,男子漢大丈夫靠雙手賺錢,做人要有底線,決不能騙人,更不能損害他人利益來富足自己他們肯定想不到,在許多年後,孫子會跑到異世界幫魔王毀滅人類。
現在想來,或許正是爺爺奶奶的教導令他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過得相當辛苦。像是幫人頂考拿獎狀、在奧數競賽作弊這類收益大的事奎恩都不屑一顧,不然來錢能更快一些,省得到處找那些時薪低到可憐的零工。
當然,這些寶貴的品德後來都被丟掉了。
在高考的那天早上,奎恩也是這般被透過窗簾的晨光照在臉上。不過那時的他一宿沒睡,房間是個極其廉價、入住都不用登記身份的黑旅館,左手摟著熟睡的彌雨桐,右手壓著一個箱子,裡麵裝滿了海外房產轉讓委托書與兩張飛往英國的機票。
那一段經曆很久沒去回憶了,然而在此刻,或許是類似的事再次重演,它又清晰地浮了上來,黑暗中,那個被他安撫後最終熟睡的少女仿佛依然躺在身邊。
“無論發生什麼,你都會在我身邊的,對嗎”
驀然間,他睜開了眼,漆黑的眼眸凝視著陽光,窗戶外那輪橫於天際的煌煌巨日也在凝視著他。
身旁當然沒有躺著**的少女,他在安庫亞的家裡,還有十二個小時,他就要殺死勇者,然後在這個世界反應過來前逃出生天。
不過身旁倒是放著一個箱子,奎恩打開檢查了一遍,收容物0-14天堂之門就在最容易拿到的位置。
不過他並沒有把封印著天堂之門的小盒子拿出來。
而是取出了米斯達與魔杖,若透過奎恩的眼睛來看,他從學院帶出的這個箱子並沒有什麼特彆,隻是存放武器的。
時至此刻,已經沒有再使用天堂之門的必要。
但奎恩依舊帶上了它。
最後一天麼
在三個多月前的夜晚躺上床時,他隻是一名平平無奇的社畜,過著枯燥的日複一日。
但此時此刻,他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何謂神奇的命運。
穿上一套平平無奇的羅恩風格衣裝,襯衫、領帶、馬甲、高腰褲,看起來嚴肅十足——這是為了跑路準備的,夜晚他和安庫亞將通過雨宮寧寧大宅的傳送陣逃到羅恩最南端的海港城阿克奈茨。又在這套衣服外套上學院的奧術師風衣與黑西褲,最後將寫有名字的教職工卡放入口袋。
奎恩。
如果能回到地球,我還能找回我的名字麼?
奎恩並不太在意這點,在他潛意識中,奎恩這個網名也能用。
將門“吱呀”一聲推開,洗漱,下樓,白發遮眼的男人早已坐在餐桌前。
他穿著一身稍顯陳舊,而且不太合身的睡衣——安庫亞在奎恩眼裡一直是對穿搭很講究的人,會讓人覺得非常時尚,工作外穿出門的衣服幾乎件件嶄新,而且對每種風格的精髓都拿捏的很好。唯獨這身睡衣不一樣,奎恩少數幾次見到入睡或起床前後的安庫亞時,他都穿著這身衣服,從未換過。
看起來也不像帶有奧術性質,隻是普普通通的睡衣,灰色,棉質,沒有任何設計上的巧思,唯獨針線縫的很細密,像是手工製品。睡衣下的安庫亞看起來要更年輕一些,與跟人那種雷厲風行的沉穩感覺不同,他的身材很單薄,讓衣服看起來鬆鬆垮垮的。
“睡得怎麼樣?”他在吃早飯,見奎恩下樓,便拿起魔杖一揮,一片夾著火腿雞蛋的三明治便落在了桌對麵的盤子上。
除此之外,還有一杯略顯渾濁的飲品,那是用某種蟲子體液調配出的補劑,喝下後能提升一天中的精神力生成速度。
奎恩願稱之為異世界版咖啡紅牛。
“你不是一直讓我用冥想代替睡眠麼?”奎恩拉開椅子坐下,“怎麼昨晚會讓我睡覺?”
“睡眠有冥想不能代替的功效。”他淡然的回答道。
“比如?”
“乾勁。”社畜阿誇用平淡的語氣說出悲慘的話“不睡覺,工作就像連起來像多到做不完。睡覺了,昨天的工作就與今天區分開來了,雖然總量沒變,但人會更加輕鬆。”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廈崩塌~”
哼著安庫亞聽不懂的中文歌,奎恩吃起早餐。如果拋卻魔族臥底和偶爾惡劣的性格,那安庫亞其實是個好男人,煎的火腿雞蛋讓他想起港片裡的西式早餐。
“再對一遍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