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也不在意,就等在官道之上。
沒過多久,遠處就走來一行人。
除了李衍他們,還有身著不同衣衫的幾批人。
這跟在左邊的,正是洛家之人,皆身著華麗蜀錦,打著洛字旗,為首的是洛君安…
跟在右邊的,則是一名紅頭法師,帶了三名弟子,法旗招展,赫然寫著“閭山”二字…
點易派,全是一襲儒袍,卻頭戴陰陽冠,代表他們同修儒道兩門,領隊的正是崔慫…
青牛觀,則是一幫年輕道人,為首的正是後輩最出色弟子,靈豐子…
哥老會,則來了幾名老漢,全是黑棉袍、白纏頭、紅腰帶,腰後彆著旱煙杆子…
至於李衍他們,也打出了旗號,由武巴扛著一麵大纛,上繡日月星辰與祥雲,寫著“十二元辰”四字。
所謂“蔓兒”,多是由彆人稱呼,自己哪怕叫什麼“天王”、“金剛”,都隻是笑話。
既然無意中闖出了“十二元辰”的名號,那麼李衍乾脆決定,今後便以“十二元辰”之名闖蕩江湖。
相隔不到三米時,李衍揮手讓隊伍停了下來。
雙方皆麵色冷肅,互相打量。
李衍看了看上麵的刀槍劍林,冷笑一聲開口道:“今日並非拜山,我等遠道而來,你們就如此待客?”
鄒少海淡淡一瞥,“客從何來?”
李衍回道:“自然是江河湖海。”
“既是江湖人,可知江湖根本?”
“莫說江湖無根本,從頭一二說根生。角哀伯桃為首領,雪山推衣傳至今。曆觀春秋有明論,蹇叔百生賈先生……”
“好!既是江湖朋友,自然要以禮相待,老夫這裡茶是蒙山茶,壺內湧泉花。”
“錯了,我說茶是三江水,隨帶五湖賓,都是同路人,何必講根生。”
“說的在理,請!”
鄒少海微微點頭,抬手命眾人讓開。
然而,台階上的兵刃卻依舊架著。
李衍之前看到,早已心中有數,微微拱手道:“三哥出世秉性剛,大吼三聲斷當陽,雖然無計安天下,駭退雄兵曹阿瞞!”
嘩啦!
三十六杆長矛整齊撤去。
“二哥臨陣威名揚,青龍一舞震沙場,千裡走關騎誌強,單刀赴會懾群雄!”
嘩啦!
三十六把關刀撤去。
“大哥劉備誌氣昂,仁德之名傳四方,興複漢室心不滅,英雄豪氣永流芳!”
“好!”
鄒少海拱手道:“桃園之中生死同,江湖義氣貫長空。請!”
隻是瞬間,就好像已經化乾戈為玉帛,麵帶笑容,將眾人請入望江樓。
這些個東西,都是江湖老玩意兒。
說實話,能跑來盤道的,沒一個不會說,如果真是空子,連麵都見不到。
但有些東西就是這樣。
有了儀式感,方顯正規。
鄒少海擺下這劉關張桃園三結義的陣勢,既是說明江湖義氣,也是點明規矩。
今日雙方恩怨,就要在此了結,事後不得反悔。
在鄒少海邀請下,眾人一起登上望江樓最高處,四周窗戶都已打開,雖說冷了些,但也有層寓意:叫八麵來風。
一般來說,這玩意兒都有個章程。
神拳會撐場子,讓雙方劃下道,說明如何了結恩怨,隨後再上酒上菜,將此事劃過。
頂樓之上,已擺下不少椅子。
雙方麵對麵,前後皆有三排,好似楚河漢界,針鋒相對,中間還有一片空地。
各派為首之人坐在最前麵。
剩下的,則按輩分坐在後麵,至於弟子一類,隻能撐著大旗,站著助威。
李衍和鄒少海,自然坐在最中間。
雙方雖冷眼相對,其實心裡都門清。
鄒少海嚴格來算,是江湖前輩,但擺出這種陣勢,分明是把李衍提到了同等位置。
看似氣勢洶洶,實則給足了麵子。
而李衍也心中有數,他就是配合演戲,了結一些雜事,也讓蜀中江湖不丟麵子。
鄒少海喝了口茶,隨後看向身後,沉聲道:“今日有冤申冤,有仇報仇,我神拳會替你們撐腰,但功夫再高,高不過個‘理’字,凡事都要講規矩。”
“誰先上?”
此話一出,立刻有名年輕道人拱手,麵色陰沉走了出來,死死盯著李衍,“貧道普庵院沐飛雲,師尊覃萬培,可是死於你手?”
李衍點頭道:“正是。”
“哈哈哈!”
道人滿臉悲憤,“奸賊果然猖狂,師尊乃我普庵院法主,這仇,我等誓死…”
“急什麼?”
李衍淡淡一瞥,“這件事,你們師尊早有安排,有封遺書讓我轉交,看完之後再說。”
說罷,從懷中取出覃萬培臨死前寫下的血書,揮手一抖,飛了出去。
那道人接過後,一邊看,一邊滿眼熱淚,顫聲道:“師尊,弟子,弟子不孝啊…”
“飛雲道長,可否讓我一觀?”
鄒少海有些好奇,接過來後看了一遍,微微一歎,“我與覃道長也有交情,確實是他手筆。”
“道長遺言,是要徹底揭過此事,他知道自己一死,必有人說要報仇換取法主之位,乃是毀門滅派之舉。”
“若你們爭氣,覃道長又何須替人賣命,卷入這些是非之中?”
“飛雲道長,你怎麼看?”
道人死死握著血書,又看了麵色冷漠的李衍一眼,終於變得頹喪,“我等就依師尊遺言,將此事揭過。”
說罷,拱了拱手,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李衍看到後,暗自搖頭。
果然,知子莫若父,知徒莫若師。
覃老道知道,這些弟子沒那狠心,也沒那能力報仇,反倒會因此引發內亂,或成為彆人的刀。
留下血書遺言,算是保了門派火苗。
“我父親可不會留血書!”
鄒少海後方,忽然傳來一聲大吼。
但見一名披麻戴孝的少年縱身而出,扛著碩大鐵槍,在地上狠狠一頓。
這少年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個猛將胚子,兩眼圓瞪咬牙道:“蓮花教,王堃。”
“我父王韓,可是死於你手!”
李衍端起茶杯,平靜喝了一口,“五溪鎮外,光明正大比武,生死之鬥,怎麼著,這也要報仇?”
閭山教的紅頭法師,見狀也冷笑道:“什麼光明正大,明明因利而動,且比武生死,各安天命。”
“如果都這麼玩兒,還講什麼江湖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