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
皓月當空,清風徐徐。
皇城重華宮後殿院中,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中間的涼亭裡,擺著兩張桌子,上麵整齊地放著時令瓜果,還有一個個玻璃壺,裡麵盛著當下流行的酸梅汁。
皇後陳氏一身宮裝,外罩金邊繡鳳褙子,對圍坐一圈的薛寶琴、宋琉璃、許悠蓮、曾婉兒、王蘭兒、董玲瓏和葛秀雲說道。
“今兒應該是闔家團圓,一起賞月的好時景,卻把你們拘在這重華宮裡。本宮實在是過意不去。
本宮叫人擺了兩桌瓜果,我們娘幾個在這裡一起賞月拜月,吃吃喝喝。”
“是,娘娘!”
七女簇擁著陳氏坐了一桌,另外陳氏身邊的女官,還有七女的貼身女官們,坐了旁邊一桌。
聊了一會天,王蘭兒左右看了看,指著天上的月亮,笑著向陳氏提議道:“娘娘,皓月當空,如此良景,我們這麼坐著也無聊,不如對月吟詩作詞,也不枉此番風月。”
陳氏含笑道:“好,好!知道你們幾個,各個都是女狀元之才,儘管寫來,讓本宮也開開眼。”
董玲瓏和葛秀雲連忙說道:“娘娘,我倆出自漠南,粗鄙不知書,官話都說得十分勉強,看書也隻愛話本章回,這詩詞真得做不來,還請開恩赦免。”
陳氏見兩人說得有趣,哈哈大笑:“好,好,本宮就赦免你倆,跟著本宮一起吃吃喝喝,當個點評的看客。”
“謝娘娘。”
王蘭兒見無人再反對,站起身,大聲道:“此舉是我提議的,那就我先來一首。
微雨洗明月,白雲生客衣。鬆槐千樹合,笙鶴九霄飛。”
董玲瓏和葛秀雲連忙拍掌叫好:“好,好詩!”
到底好在哪裡,不知道,反正聽著挺順耳的。
陳氏莞爾一笑。
宋琉璃心裡冷冷一笑,王蘭兒自詡出自書香門第,養在官宦人家,滿腹詩書,自視甚高,看不起祖蔭遺庇的勳貴之女,更看不起出身粗鄙的庶民和商賈之女。
今晚這一出,有立威也有打臉的意思。
四女對視一眼,曾婉兒說道:“娘娘,我爹爹隻是秀才功名,妾身自幼讀書不多,隻好胡亂湊幾個字,湊成一首詩。‘雲移高峰峰不定,湖波過月光逾淨。佳人彷佛洗鉛華,隔紗微窺晚妝靚。’”
“好!”陳氏眼睛一亮,其餘眾女也連忙鼓掌。
王蘭兒臉色微微一變,嘴角的笑意有點勉強。
許悠蓮接著說道:“娘娘,那輪到妾身了。
‘濃似秋雲淡似煙,參差綠到三湖邊。斜月流水推篷坐,冷色隨人欲上船。’”
陳氏眼睛更亮,“好,妙詩!”
眾女也立即鼓掌,大聲叫好。
王蘭兒嘴角的笑意更加勉強。
宋琉璃和薛寶琴對視一眼,宋琉璃主動說道:“娘娘,妾身才學淺薄,冥思苦想到現在才湊得一闕詞。
‘半天涼月色,一笛酒人心。響遏碧雲近,香傳紅藕深。隱約遙月,晴陰一半。浮溪不見桃花麵。’”
陳氏更喜,眾女也交頭接耳地議論著宋琉璃的詞,王蘭兒嘴角沒有了笑意。
薛寶琴也不多話,直接開口道:“‘煙水渺無際,自在泛輕舟。一聲嫋嫋橫月,隔浦和誰謳。長乾曲,西苑步,儘勾留。吹徹玉龍曲,浩蕩海天秋。’”
陳氏撫掌讚歎道:“詩詞都寫得好,都是滿腹文采。選來選去,本宮也很為難,不過總要點評一二。”
她斟酌了一會,在幾女的期盼下終於又開口。
“本宮覺得,你們寫月詩詞,宋琉璃最精妙,薛寶琴最有氣勢。”
曾婉兒和許悠蓮連忙附和道:“娘娘英明,一語中的!”
王蘭兒陪著笑容說道:“娘娘再公正不過,點評得及是。”
陳氏在眾女臉上掃過一遍,“月也賞了,詩詞也寫了,我們娘幾個好好地說會話吧。”
“是!”
有閒聊了幾句,王蘭兒忍不住說道:“娘娘,重華宮的菊花開了,金黃燦爛。”
陳氏點點頭:“昨兒下午本宮過來時,看到了。真是開得十分漂亮。大家都說重華宮這些日子鸞翔鳳集,鐘靈毓秀,所以連這裡的花開得比旁地要早,要美。”
王蘭兒恢複了自信,接著陳氏的話說:“娘娘所言極是。中秋賞月除了月,少不得要品菊,昨兒我們幾位姐妹就行了一場品菊會,相約著寫一首品菊的詩來。
正好娘娘今晚來了,不如請姐妹們把各自擬好的品菊詩寫出來,請娘娘點評。”
眾人麵麵相覷,還來啊?
王蘭兒還不甘心啊。
宋琉璃看了薛寶琴,發現一向活潑的她,沒有如往常那樣第一個跳出響應,然後咋咋乎乎地招呼宮女內侍擺桌子,鋪紙墨。
隻是心不在焉坐在座椅上,沒有出聲讚同,也沒有反對。
宋琉璃覺得很是奇怪。
薛寶琴是七女中最活潑開朗的一位,聰慧又不失率真。以前聚會時,話最多,笑得最開心的就是她。
昨天品菊會,還有今晚的賞月會,卻都少言寡笑,眼睛透著有心事。
怎麼回事?
莫非是前幾天去西苑看戲,中途悄悄離席發生了什麼事?
這幾日,王蘭兒、曾婉兒、許悠蓮,包括自己都旁側敲擊過,想從薛寶琴和董玲瓏、葛秀雲嘴裡打聽到消息,卻一絲風聲都不漏!
越是這樣越顯得古怪!
宮女和內侍在搬來了幾張桌子,擺在涼亭下方的空地上,又點亮了幾盞防風燭台,放在旁邊,把空地照得更加明亮。
眾女尋了一張桌子,拿起湖筆,蘸了墨汁,在白紙上寫下各自的品菊詩。
又免了寫詩的董玲瓏和葛秀雲站在陳氏身後,看著得意洋洋,意氣奮發揮毫寫詩的王蘭兒,心裡有點擔心。
今晚王蘭兒什麼心思,兩女也看懂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