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仁厚,既要為朝廷著想,減輕百姓負擔,又要顧及宗親之情,殫精竭慮,為他們想得太周全了。
希望這些諸藩宗室能好生體會殿下的一番苦心,自強不息,不要辜負了殿下和朝廷。”
其餘五位閣老盯著高拱。
高大胡子,你變了。
當年你可不是這樣啊!
敢當麵頂嚴嵩和徐階,先皇的話也可以不屑一顧,現在居然在太子殿下麵前,如此恭順溫良,我們真是一時適應不了。
高拱目光一掃,把眾同僚的眼神收在眼裡,嘴角一撇,不屑一顧。
有本事你們跳啊,當個刺頭給爺看看啊!
看太子殿下怎麼收拾你們!
先皇隻是廷杖要性命,惹毛了太子殿下,他殺人誅心,直接叫你傳不過三代。
大家目光在空中交織了一會,各自收兵。
眾人都知道,諸藩的事就告一段落。
十萬宗室以後就按照新製過日子,少數人奉宗廟繼續享福,大多數人要投身到新大明建設中,投胎優勢蕩然無存。
李春芳插話稟告道:“殿下,內閣收到湖南、湖北有司奏報,蘄州、武岡、長沙等地有宗室子弟四下活動,勾結山賊盜匪,蠢蠢欲動,朝廷當應早做準備。”
朱翊鈞冷然一笑,“這些宗室敗類,自甘墮落,那就由他們去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們去。
錦衣衛早就盯住了各藩,這些人的異常,早有稟文呈上。督理處已經廷寄抽調海軍陸戰營四團兵,喬裝逆江而上,進駐武昌、長沙。
他們趕著去死,孤就舍得埋。”
內閣五位閣老默不作聲,太子殿下做事,都會有預案,他對宗室大動乾戈,肯定預料某些人會狗急跳牆。
早就布下眼線,把這些人盯得死死的。
現在又把他的金牌打手海軍陸戰營抽調出來,悄悄布置在武昌、長沙一帶,伺機而動,隻等著那些宗室子弟跳出來作死。
接下來是張居正彙報《官吏考成法》執行情況。
先從六部諸寺各司各廳開始。
六部下分司,諸寺下分廳,都是主管一事的中樞機構,主副官都叫郎中員外郎。
天子腳下,首善之地,有好事就先讓他們試試京察。
這一試不得了,六部諸寺怨聲載道。
張居正話剛落音,一直按捺住性子的高拱馬上開火了。
“考成,考成,我看是在上枷鎖,行拷問。戶部事務繁忙,各司官吏從早忙到晚,腳不落地,還要應對考成法的條條框框。
以前能全心全意地處理政務,現在好了,還要花一半時間去應對考成條例。現在戶部各司被耽擱的事情越積越多。
長此以往,戶部糜爛,耽誤政事,你吏部不用擔責,責任還得我們戶部扛。”
張居正毫不客氣地反駁道:“考成法目的就是太子殿下所言,高效廉明。
種種條例,無非就是讓六部諸寺依規而行,杜絕重虛不重實浮誇之風,防止瞞上欺下、偽報虛報,通過月考、歲籍的方法促使官吏們言行如一,提高效率。
戶部被耽擱的事多,不是因為考成法阻礙,而是考成法挖出了戶部種種積弊,要是還依照以前弊政陳規行事,肯定是寸步難行。
隻有革新除弊,積極改進,以考成法為綱,才能提高效率,政務越理越順。”
高拱眼睛一瞪,繼續說道:“戶部規矩國朝之初就建立,一直延續至今,有何不妥?吏部標新立異,設立考成法,是故意為難他部,好彰顯你部權威。”
張居正嗬嗬一笑:“高閣老在這裡胡攪蠻纏了。你也是飽讀史書之人,當然知道自春秋戰國時期,就有諸侯各國行上計之法。
此法製度明晰,官員需詳述所治區域戶口稅收等狀況,並一分為二,一份自存,一份呈交國君,以確保考核公正透明。
年終之際,官員親赴王京麵君,將兩半記錄合璧。國君則據此對比去年與今年的信息,從而考核官員一年來的料理政務之成效,並確保考核客觀公正。
高閣老說戶部規矩自國朝沿用至今,無須更改。太子殿下曾言,一切以事實為準繩。那戶部沿用兩百年的規矩好不好,以戶部國庫糧庫銀為準。
那張某問一句,大明國庫是越來越寬裕,還是越來越窘困?”
看著慷慨激昂的張居正,高拱一時愣住了。
以前在內閣裡,張居正十分低調,可以跟低調之王陳以勤比翼雙飛。
往日的內閣會議裡,不管是在一團和氣堂,還是在紫光閣,嗓門最洪亮的是高拱,話最多的也是高拱。
而張居正是話最少的那位,不聲不響,隻是微笑著點頭,發表意見還多半是附和首輔李春芳的意見。
今日是時隔一段時間在紫光閣召開內閣會議,想不到他突然雄起來,真是讓人想不到啊!
他問大明國庫是越來越寬裕,還是越來越窘困?
這話把高拱問得有些措手不及。
隆慶元年,高拱入執戶部,被窘困的國庫逼得焦頭爛額,滿朝文武都是看在眼裡的,他總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吧。
高拱心裡非常鬱悶,老張你今天吃錯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