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省吾和張學顏默默地想著。
湖南布政使、江蘇布政使、靜海巡撫、遼河巡撫,以及河南、山東、安徽布政使。
前四個是張相希望從中選的目標,後三項隻是添頭,張相應該不希望自己去那裡任職。
根據前些日子皇上在內閣官製改革務實會上吹的風,很快巡撫會定從二品,布政使定為正三品。
通政使和內閣長史都是從三品,遷一階應該謀個布政使。
但是靜海、遼河屬於邊疆地區,去那裡任職叫做支邊,待遇從優,任期滿優先升遷。
但那邊的條件太艱苦了,願意去任職的官員真不多。
自己主動申請去任職,張相再運作運作一下,以自己的資曆、才乾和能力,直接謀個巡撫是不成問題的。
湖南、江蘇、河南、山東和安徽屬於腹地省份,沒有優待加成,必須按部就班的從布政使做起。
張相話裡的意思很明白,可是這四個官職有什麼說法,需要好好思量一下。
湖南布政使,是雲貴改土歸流的大後方之一。
另一個大後方四川,自己還有川邊一連串的土司需要平定和改土歸流,沒有多少餘力支援雲貴,重擔就壓在湖南身上。
湖南布政使很容易分潤到軍功,做的出色,分潤得也多。
胡僖此人,墨守成規,守成有餘,遷任湖南巡撫,純粹是撞了大運撿到便宜。而且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大好,估計做兩年湘撫,就要致仕回京,進憲議院養老了。
屆時湖南布政使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接任湖南巡撫。
藩台升撫台,按照常規一般需要回京入內閣任侍郎少卿再曆練一任,才有資格和機會。
一任曆練少說也是三年。
這種順理成章的接任,一下子就少了三到五年時間。
仕途上,時間就是前途啊!
少三到五年的進步時間,比同僚們要少走多少路!
江蘇布政使就不用說了,海公和蕭大亨把它的基礎打得太紮實,這幾年噗噗地冒政績,過去就能摘鮮美的桃子。
蔡茂春能出任江蘇巡撫,因為他在太常寺正卿任上,任勞任怨,殫精竭力,為扭轉朝野輿論風向、清理程朱理學遺毒出了大力氣。
正是他居功卓偉,皇上才會讓他到江蘇做巡撫曆練,把地方任職的履曆短板補足,三五年後再回京,少說也是禮部尚書,搞不好就是左右丞。
出任江蘇布政使,隻要好好做,三五年必定就是巡撫,如果順勢接任江蘇巡撫,那就賺大發了。
至於遼河和靜海巡撫,不用說了,邊疆省份,條件艱苦,瑣事繁雜,但是隻要肯吃苦、用心做,很容易出成績。
而且一上來就是巡撫,做得好往上可能是兩遼總督或兩廣總督,又或者進京任尚書正卿,再不濟也是位左侍郎,前途無量。
至於河南、山東、安徽三布政使,沒有什麼挑戰性,隻適合安穩過渡,不適合自己這樣雄心壯誌的人。
直接跳過。
可是湖南、江蘇兩布政使,遼河、靜海兩巡撫,這四個職位選哪一個?
曾省吾和張學顏看上去猶豫不決。
張居正靜靜地觀察著,兩人臉上的遲疑難斷,一一映在他的眼裡。
這兩人是他看重的晚輩,也是繼承他政治理念的備選人。
這幾年,張居正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日夜操勞中,迅速地衰敗。尤其是痔漏,在日夜久坐下,變得更加嚴重,常常流血不止,有時候一天要換三四次內褲。
張居正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幾年,但他非常清楚,三到五年後,自己的身體會差到極致,症狀會完全爆發出來,皇上會免去自己內閣總理一職,退居憲議院,榮養身體。
不甘心啊,萬曆新政才剛剛走上正軌,千頭萬緒,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自己一生的抱負,強國富民就在眼前,隻需再努力幾年,就能看到完全不同的大明在自己手裡誕生。
怎麼能半路後退,做了逃兵呢?
張居正咬著牙堅持著,甚至不顧家人和張桐的勸說,拒絕去京師總醫院和太醫院診治。因為擔心自己的病情泄漏出去,被皇上知道了,肯定會叫自己休息。
自己怎麼能休息?
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
皇上這句話說得太好了,自己必須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在這千年之變局中,幫著皇上給大明換船。
打造一艘全新的大船,替換千瘡百孔的舊船,再轉舵駛上一條光明坦途。
可張居正生怕自己在中途突然就倒下,屆時自己的半生心血就付之東流。
因此他早早策劃,選定接班人,好在萬一情況下,接過張黨的大旗。
原本張居正最先選定的接班人是禮部尚書潘晟潘思明。
可惜他一直入不了皇上的法眼。
皇上認為潘思明才乾有餘,魄力不足,隻適合做副手,不適合統領全麵工作。
上次張居正舉薦潘晟為內閣左丞,皇上不同意。
無奈下退一步,舉薦為右丞,皇上還是不同意,隻能繼續待在禮部尚書位置上。
讓張居正氣悶的是,自己看中的接班人潘晟,不僅皇上看不上,自己一黨的骨乾們對他也不服氣。
王崇古、王國光、方逢時就不用說了,根本不認他。
曾省吾、張學顏等人也不服氣。
潘晟不行,那選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