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車廂做成會議室模樣,牆壁是木製裝飾,鏤空雕花。
兩邊各安著八盞壁燈,煤氣燈。
八排座位分列兩邊,都是現在流行的沙發款式,天鵝絨蒙皮,並排坐兩人,一點不擠,前麵還有一張從牆壁伸過來的茶幾桌子。
全麵朝著前麵的照壁,前後間隔空間適合,坐著伸腿很舒服。
中間是過道,留出的空間也足夠。
八排左右四個座位,可以坐下三十二人。
照壁就是一麵黑板,旁邊有一張小桌子,一張椅子,還有一支鐵皮喇叭。
這是主講位。
朱翊鈞在第一排左邊的座位坐下,發現這裡跟主講位有一定距離,不用擔心吃口水。
他揮手招呼著,“張師傅、譚公、趙師傅、王公,大家都坐下。我們先等火車開動,再請人給我們上課。”
大臣們很快就達成默契。
沒人跟朱翊鈞坐並排。
張居正和譚綸坐在第二排左邊座位上,趙貞吉和譚綸坐在右邊座位。其餘資政學士按照資曆和官階高低,井然有序地坐下。
總共二十八人,正好全部坐下。
“金水,火車什麼時候開?”
“回皇上的話,調度室安排是八點二十二分開。”
張居正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這個時間有什麼特殊的?”
“回張相的話,八點二十二分,算起來前導列車已經到了第三個站,順義車站。”
朱翊鈞在旁邊補充道:“火車運行是個很複雜的事,需要用到統籌學,前後順序安排非常重要,一環扣一環,時間不能錯一點,否則的話就是追尾相撞。
所以調度室一般都是按照運行時間表來計算,而且在鐵路上運行的列車現狀,如何傳遞到調度室,也是一個大問題。
幸好現在的列車次數不多,又修了複線,試運行了四個月,大問題不多,小問題一大堆,都一一解決了。”
運行時間表,複線?
張居正和譚綸對視一眼,一臉苦笑。
皇上,你這麼解釋老臣也聽不大明白啊!
車廂照壁上有掛鐘,時針指向八,分鐘正邁過二十,向前跳動。
朱翊鈞抬起左手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孔雀牌全鋼手表,永平精密機械廠拳頭產品,價值不菲。看著個頭小,裡麵全是科技與狠活,市麵上能抵三、四台蝴蝶牌縫紉機。
張居正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懷表,白金外殼,上麵還鑲嵌著紅綠寶石,表鏈也是白金的。
一按開關,浮雕著山河長城的表蓋彈開,裡麵指針在不停地轉動。
“八點二十一,還有一分鐘。”
這塊懷表是朱翊鈞叫人在永平精密機械廠定製的,送給張居正做五十歲大壽的壽禮。
張居正生於嘉靖四年(1525年),萬曆五年(1574年)正好進五十歲。
男進女滿,而且他的生日也在五月初五!
譚綸看了一眼,後座的潘晟、王國光,過道那邊的趙貞吉和王崇古都投來羨慕的目光。
能得皇上這般敬重厚待的,隻有張居正和海瑞兩人。
海瑞不會接受這麼奢華珍貴的禮物。
所以滿朝也就張居正有這玩意。
名貴是一方麵,關鍵是其中的意義。
有些羨慕。
等了一分鐘,前方傳來嗚嗚的淒厲尖長汽笛聲,然後是呼呼的噴氣聲,仿佛幾十頭壯牛喘著大氣在使勁。
車廂微微晃動,然後聽到底部傳來咣當的撞擊聲,還有嘎吱的金屬摩擦聲。
不知不覺中,大家察覺到車窗外的人和物在緩緩向後移動。
“動了動!”
“我的乖乖!十二節車廂,全是鐵家夥,前麵那頭噴氣的大鐵牛居然能全拉起來。”
“真是不可思議,那頭黑大鐵牛到底多大的勁啊。”
議論中,站台上站立的士兵,還有值勤的鐵路工作人員,向後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
嗚嗚!
又幾聲長鳴,車廂晃動得有點大,底部發出咣當的聲音,非常響,像是撞到什麼鐵物件。
“這是乾什麼?”
朱翊鈞風高雲淡地解釋道:“過道岔,轉到另一條鐵軌上去。出站進站都要來上這麼一回。”
車窗看去,火車駛出了站台,那列停在一道的列車,被拋在後麵。
咣當,咣當,有節奏的聲音響起,火車還在繼續加速,窗外全是圍牆,透過圍牆,可以看到成千上萬的百姓,圍在外麵。
他們看到一條鋼鐵長龍,噴著滾滾濃煙,呼嘯著從火車站衝出來,全都被嚇得目瞪口呆。
有的嚇得調頭就往回跑,大人叫、小孩哭,亂成一團。
幸好潘應龍早早調警察和警衛軍在周圍應對。
數千警察和警衛軍,強壓著心中的驚慌,強打著精神,維持著秩序,很快把慌亂的場麵控製住。
火車沿著鐵軌有序地駛過,充滿力量,再看清楚全貌,其實也沒有那麼猙獰可怕。
車站外圍觀的百姓猛地意識到,這不是怪物,這是皇上又一次給大明帶來神跡!
他們由害怕轉驚喜,紛紛高舉起雙手,對著遠去的長龍,發出排山倒海一般的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