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燃燒了整整三天三夜,曾經繁華的荷馬藍徹底不複存在,再也沒有任何的生靈殘存。
紫發中年男人反複搜尋,最後深深望了底下一眼,轉身離去。
晝夜更替,殘留的蒼白骨火在平原上無聲地燃燒著。
荷馬藍小鎮的廢墟也被灼燒殆儘了,隻留下一大塊向下深陷的漆黑焦土。
當最後一縷骨火熄滅,盤踞在整個荷馬藍小鎮上空的某道冰冷的意識也終於徹底選擇放棄,漠然退去。
又是三天的時間。
一支由法術飛艇組成的商會船隊來到此處,遠遠看到這一片地域的慘劇,感受到那土地上殘存的恐怖法術威勢和濃得幾乎化不開的死去亡魂的怨念,商隊中人儘數緘默,悄無聲息地繞道離開。
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場大雨降臨。
濃密的烏雲中,電閃雷鳴,滂沱暴雨肆意衝刷著底下的一切。
雨水混入焦土,彙成渾濁的溪流,一處被潤濕的泥土在此時突兀向上拱起,地麵像是生出鼓包。
鼓包越來越大,最後“嘭”的一聲徹底炸開。
一道形銷骨立的人影從泥土中悄然站起來。
其身上超過七成的血肉幾乎被焚燒殆儘,顯露出大片大片焦黑的骨骼,半副麵骨徹底暴露在外,僅剩的一隻遍布血絲的獨眼中,還在綻放著微弱的湛藍之光。
“哢哢——”
這仿若從火場墳墓中爬出的焦屍動作艱難地支起身子,將環在身前的雙臂慢慢撐開,露出懷中一道嬌小玲瓏的少女身影來。
被雨水打濕,如瀑布般垂落的玫紅色長發似乎成為此刻天地間唯一的亮色。
少女站在焦屍的庇護下,看著一股股黑色的金屬流質像傷口潰爛後產生的膿液一樣從麵前的焦屍身上流下。
她任由冰冷的雨水一點點打在自己的臉上,仰著頭,呆呆望著那張已幾乎辨彆不出本來麵貌、慘不忍睹的男人麵孔。
忽的,兩道水跡無聲地從她眼角滑落。
少女似乎聯想到什麼,痛苦地閉上眼睛,口中發出悲傷的呢喃低語聲。
“薇薇安”
聽到少女悲鳴,身體一些細小的粉色肉芽正在緩慢生長的焦屍人形口中發出沙啞不堪的刺耳聲音。
“你身邊的那個五級.也是這樣為你而死的嗎?”
“咳咳.!”
才說幾句,“焦屍”便劇烈咳嗽起來,直接從口中咳出一些焦黑的碎塊。
片刻之後,他的狀態似乎好了一些,終於將身子慢慢挪動。
“走吧.”
“沒想到我受到的痛苦,並不能和你共享”
“不過這樣也好.我差點擔心你要被活活疼死了.”
“四級.複生會.這些,我遲早會一一討回來.”
伴隨著某人虛弱無力的念叨聲,大雨中,一高一矮兩道人影互相攙扶著,步履蹣跚地慢慢消失在這片地方。
七天後。
南部的某個港口,一艘體型臃腫,仿若一條巨大胖肚海魚的淺白色大船在符文法陣閃爍的光芒中,緩緩升空,向著浩瀚的大海駛去。
甲板上,幾個少年模樣的男女看著越來越遠的碼頭,相對無言,忽然有人輕輕抽泣起來。
“我不想就這麼回去!”
“認命吧哈利,這不是屬於我們的世界..我們的天賦太差了,就算在這耗上幾十年,也不可能有機會真正踏入那扇門”
“兩年時間,能嘗試的辦法都已經嘗試了這兩年我們所學到的東西,也足夠我們回去後在各自的家族王國內取得一定的地位了。
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夥計們!”
“是啊,有些不切實際的夢,也到了該清醒的時候。”
幾個少年在甲板上互相安慰,互相鼓勵著,很快便從悲傷和失落的情緒中走出,有說有笑地一起奔向船艙。
他們所談論的話題,已經從跟巫師有關的種種,轉移到爵位,領地,美食和女人等等之上。
這些穿著最簡單的巫師長袍,身上散發出的精神力波動最高不超過三級學徒的少年們,並沒有發現,在船最高一層的甲板上,有一個臉上戴著金屬麵具,全身裹在黑色長袍內的挺拔身影,正在安靜地看著他們。
“噠,噠”
清脆輕巧的腳步聲響起,一道纖細嬌小的身影走到黑袍人身邊。
輕輕將頭上的罩袍掀開,精靈般絕美的少女隨意甩了甩頭,散落出紅絲緞般漂亮柔順的長發。
聞到身邊黑袍人身上散發出的濃濃藥草味,少女皺了皺鼻子,而後目光瞥過底下的幾個少年,淡淡開口道:“怎麼,想起當初的自己了?”
“是。”
黑袍底下發出低沉沙啞的聲音,有種聲帶被火燎過的感覺。
銀色的金屬麵具下,一雙和聲音極不相符,湛藍如寶石的眼睛落在少女身上,平靜說道:“你沒有什麼感觸嗎?
每個巫師都是從學徒階過來的。”
“嗬”
少女口中發出嗤笑的聲音,眼神不屑地瞥了一眼身側的黑袍人,略帶高傲地回答道:“彆把我和你們這樣的人混為一談。
當我第一次冥想結束,就已經是正式巫師了.”
“.”
黑袍人似乎被少女的話給嗆了下,一時無言,扭過頭去看遠處的海平麵。
少女得勝般笑了下,輕輕哼著某種曲調,邁著輕鬆得意的步伐轉身朝船艙走去。
“沒事的話不要來煩我!”
她甩下一句話,轉眼便消失不見。
望著少女遠去的背影,羅南忍不住喃喃自語。
“看樣子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突然,他像是牽動到什麼傷勢,伸手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銀色的金屬麵具不慎滑落,“咣當”一聲跌落在甲板上,顯露出一張被重度燒傷後正在緩慢愈合的恐怖臉龐。
為了躲避複生會四級巫師的追殺,羅南這一次傷得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