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鯉站在船頭,靜靜眺望著那足以停靠數百條巨船的江灣後方,那座原本雄偉巍峨,但是因為年久失修,多處城牆已然開裂崩塌的雄城。江風吹過,那外層青磚已然不知去向,露出裡麵夯土的城牆上,數十顆野生蓖麻很精神的晃動著,和下方城門口衣衫破爛,佩刀配槍鏽跡斑斑,佝僂著身體沒精打采的衛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嘖,大玉朝嗬。
刑天鯉搖搖頭,眸子裡幽光閃爍,看向了城門上方那兩個極有力的大字。
‘赤壁’?
熟悉的名字。
明白了這東國神州上,好些人物的來曆,在這裡,有一座行省的省府名為‘赤壁’,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而且,傳說,這城門上的‘赤壁’兩字,還是某位曹姓大佬親筆所提,也不知道他在書寫這兩個大字的時候,於斯地,於斯時,是何等的心情?
巨艦小心翼翼的向岸邊泊位靠去。
高昂的踏歌聲傳來,一條烏篷船沒有槳手,無風自動,以驚人的高速直衝巨艦船頭。
多日不見的羋湘君站在船頭,背著雙手,昂首挺胸禦船而來。
刑天鯉看到羋湘君,不由得笑了。
這家夥,是個妙人。
在平海城,他解了穆裡瑪等人身上巫咒,然後興致勃勃跟著頤和郡主等人直闖臨時法庭,刑天鯉都以為,自己會和他大打出手,然後和他背後的大楚結怨呢。
沒想到,這家夥隻是和刑天鯉過了一招,在劍道上被刑天鯉殘酷碾壓後,他居然極其瀟灑的轉身就走。聽聞,在刑天鯉頒發了幾道諭令後,羋湘君在天翻地覆的碣石郡四處梭巡了一陣,然後就跑去了江東行省的其他郡縣。
如此數月,沒想到,居然能夠在這河東行省的省府‘赤壁’,再次遇到他。
刑天鯉大聲招呼“羋公子,有段日子不見了,都在做什麼呢?”
羋湘君很瀟灑的一揮袖子,用力拍了拍腰間佩劍“嚇,吾輩中人,自然是仗劍江湖,行俠仗義罷了。這數月來,吾之劍下,很是斬了幾個狗官頭顱,救了一些被禍害的百姓,端的是痛快啊,痛快!”
羋湘君袖子一翻,老大的一缸,足以將他整個人塞進去的一缸酒就冒了出來。
他昂首,大缸微微傾斜,一縷清澈的酒水注入口中,他狂飲了幾口,然後一揮手,碩大的酒缸就帶著風聲,跨越數裡之地,直接飛到了刑天鯉麵前。
“來一口麼?這是前些日子,吾斬了一強奪民女的紈絝,順便斬了他那個做郡守的親爹,從他家地窖裡找到的百年老酒。”羋湘君歎道“區區百年時光,比不得那些妙藥調配,秘法封存,保存千年的奇珍,不過那等好東西,都進了一群老酒鬼的肚皮,哪裡輪得到吾?”
刑天鯉看看羋湘君,端起酒缸,在羋湘君氣急敗壞的叫罵聲中,將一缸美酒一飲而儘。
“你,你,你……”羋湘君身體一晃,腰間長劍‘嗆琅’出鞘,他輕盈的跳上長劍,極靈巧的在水麵上劃出點點漣漪,閃爍間就登上了船頭。
四下裡,大群英吉士水兵齊聲嘩然,看向羋湘君的目光就有點不正常了。
也就是羋湘君是做男人裝束,如果他做女子打扮,怕是這些水兵已然跪下磕頭,高呼‘聖母顯靈’。
“走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人。”羋湘君悻悻然到了刑天鯉身邊,背著手,看著前方碼頭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長歎道“哀民生之多艱,歎玉族之無能。”
刑天鯉晃了晃大酒缸,隨手將青花瓷的大酒缸塞進了袖子裡,這酒缸做工精美,乃是一件頗為難得的官窯製品,也頗能換一些銀錢,他可不會隨手丟棄。
“然後呢?玉族無能?”刑天鯉看著羋湘君。
羋湘君微笑,遠處一聲長嘯傳來,就看到江麵上水雲彌漫,黑氣升騰,之前在雲翔島見過的,嬴秦的當代甲子行走嬴武,沒有乘坐他那威風八麵的車駕,而是身披黑龍袍,腰間陪著六尺長劍,手提一柄青銅短戈,踏著水雲淩波而來。
“神州故土,有德者居之。玉族失德,令得民不聊生,生民倒懸,就休要怪吾等古三家出手,讓這神州改天換日,迎來真正的天下共主。”嬴武昂首挺胸而來,他落在船頭上,五萬噸開外的巨型戰列艦,居然伴隨著可怕的‘吱嘎’聲,船頭下沉,船尾翹起,低沉的破風聲‘嗚嗚’直響,尾部幾個碩大的螺旋槳脫離水麵,在空中亂轉。
艦上,眾多英吉士水兵終於跪了下來。
至高的聖母在上,以這些英吉士水兵的學問和智商,他們無法理解,這麼一台幾萬噸重的‘無敵巨艦’,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將它如此這般!
刑天鯉一聲冷哼,一指頭朝著嬴武戳了過去“客氣些,這些船,可是貧道真金白銀,從英吉士那裡租來的。貧道自己買的艦船,還沒到貨!”
無聲無息,看似沒有絲毫力氣的一指,嬴武不以為然的大笑“真是小氣,本王正愁,今年的甲子供奉向誰收取哩……更不要說,你居然斬了東雲的嬴氏血裔。”
嬴武大大咧咧,一巴掌朝著刑天鯉的手指迎了上去,端端正正的以掌心接住了刑天鯉的手指。
‘噗嗤’一聲,血光四散,嬴武的手掌心赫然洞穿。
“哇哦,抱歉,你現在的樣子,好像某個傳說中的救世主。”刑天鯉看著被自己洞穿的嬴武手掌,看著麵皮僵硬猶如死人的嬴武,說了一個極冷的冷笑話。
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指,刑天鯉感受了一下之前刺破嬴武手掌時,指尖受到的阻力,輕輕的搖了搖頭“嬴武殿下,你的身子骨有點孱弱,還要努力打熬才行!”
嬴武麵色慘淡,很有點氣急敗壞;下一刻,他又有點羞憤欲死,麵皮瞬間變得好似塗了血一般。他狠狠的跺跺腳,腳下黑氣水雲彌漫,正要遁走,但是咬咬牙,又停下了腳步。
“嘿,大夏巫民……爾等早就成了故紙堆中的餘孽,卻又冒出來興風作浪。”嬴武很驕傲的昂起了頭“吾不過是太年輕了些,尚未將吾大秦血脈演繹到極致,更沒將吾《嬴秦升龍變》修煉到小成境界。”
嬴武絮絮叨叨的,嘀咕著什麼他太年輕啊,曾經太貪玩啊,沒有將心思全部用在修煉上啊,反正是給自己找了一大堆借口。
“貧道尚未弱冠啊,比起嬴武殿下,似乎還要青嫩一些。”刑天鯉一句話,就讓嬴武的麵皮紅潤程度再加了幾分,他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下一瞬間,刑天鯉身邊幽光一閃,淡淡檀香,縷縷佛光,朱雕蟲猶如鬼魅一般,無聲無息,無形無跡,就這麼憑空在他身邊出現。
刑天鯉一聲輕喝,通天妙竹帶起一抹寒光,頃刻間點在了朱雕蟲眉心。
羋湘君身邊古劍一旋,長劍已經輕輕的點在了朱雕蟲的後心致命要害。
嬴武剛剛在刑天鯉這裡丟了天大的麵子,麵對朱雕蟲的突然出現,他一聲大吼,手中緊握的青銅短戈蕩起一抹寒光,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直刺朱雕蟲小腹。
刑天鯉和羋湘君看清了朱雕蟲的模樣,下意識的收住了手,唯有嬴武咬著牙,厲聲道“哪裡來的死胖子,焉敢刺王殺駕?給孤死來!”
嬴武下手極狠,朱雕蟲一聲佛號,周身佛光湧動,穩穩托住了嬴武手中短戈,隨後一記佛掌派出,五色佛掌狠狠拍在了嬴武胸膛,當場打得他悶哼一聲,直接被轟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