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男童女.”小羽沒有勃然大怒,反而露出懷疑之色,“這位秦城隍雖漠視人命,瀆不職守,貪生怕死。
可他一個人類鬼神,又不是妖精,怎麼吃人,還專吃童男童女?”
她環視堂下眾鬼神,秦城隍臉上隻有針對她的恨意,沒額外表情。
其他鬼神有露出震驚之色的,也有和她一樣懷疑的。
還有神色莫名,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薑文判又拱手朝上拜了一拜,道:“宰衡大人,我雖沒有證據,卻能說出當年被他吃掉的童女名字和生辰八字,隻要用《生死簿》一查.隻要去了地府,找總判大人,或者閻王爺,必見分曉。”
小羽看了眼秦城隍,他現在閉上雙眼裝死人,都不願爭辯。
“若有血祭,必有祭祀他的人,是誰在祭祀他?”
薑文判道:“兩百年前,被我發現的那場血祭,發生在蜀國南方。
靠近南方十萬大山的‘銅嶺郡’,定山縣,小河村。
我記得是九月二十七,日落時分,那天天降暴雨,天色暗沉。
秦光身為西蜀都城隍,卻變化為‘赤發鬼’,身高兩丈,紅發血膚,頭長牛角,麵如夜叉,猙獰恐怖,嚇殺活人。
他要求村民必須獻祭一對童男童女,不然就吃了他們所有人。
秦光奸詐狡猾,故意到偏遠的邊疆山村吃人,自以為做得人不知鬼不覺。
可他萬萬沒料到,小河村有一村民,恰好是我昔日的部下。
我生前輔佐‘濟陽侯’,鎮守在銅嶺郡南邊的大礦場,是一名監軍參將。
小河村的‘章江’在南方軍隊服役時,擔任我的‘執戟郎’。
他對我十分敬重,我也很信任他。
得到文判之位後,我還曾托夢給他,叮囑他幫忙處理了一些生前未完成的私事。
小河村遇到‘赤發鬼’時,章江已年過六旬。
他的孫女正好抽到了‘紅頭簽’,要在當晚獻祭給赤發鬼王。
他表麵答應,暗中朝著我的小神像祈禱。
我立即回應他,急忙趕到小河村,結果發現赤發鬼王竟是咱們的都城隍大人。”
薑文判說得如此詳細,還有名有姓,有地點和時間。
小羽雖十分不解秦城隍為何要吃人,卻還是相信了這件事。
而且,秦城隍化身“赤發鬼王”,絕非一次偶然的行為。
“秦光,你有何話說?”
秦城隍本打算繼續閉著眼裝死人,可小羽剛問了一句,又立即歎氣道:“算了,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
本以為你隻是屍位素餐,麵對妖患,惜身愛命,不肯承擔保境安民之責。
沒想到你竟是個披著人皮的魔頭。
你自己都和妖邪一樣吃人,難怪對如今的西蜀妖患沒啥反應。”
她離開老爺椅,走到丹墀下,冷漠俯視他道:“你若是瀆職,我隻會廢黜你的都城隍神位,再派鬼神押送你去地府,讓判官審判你。
現在你自身化為妖魔,本宰衡隻能斬妖除魔,打滅你魂魄,砍下你首級,傳首九邊,以儆效尤。”
“鏘!”
說完她便拔出巧實劍,淩厲的劍氣還沒揮出,已經刺得秦城隍靈魂發顫。
他睜開眼,驚慌叫道:“我乃都城隍,我沒有錯,你不能斬我。”
“你都吃人了,還沒有錯?”小羽怒喝。
秦城隍激動叫道:“我守護西蜀整整一千三百年,整整一千三百年!
每年隻吃幾個人,算得了什麼?即便我不吃他們,他們難道不會死?”
小羽原本已在心裡決定,不再在他身上浪費時間,畢竟她時間本就不多。
可秦城隍的話,太匪夷所思,完全不像個正常人能說出來的。
“你莫不是夾腦風?‘城隍’是什麼,你可還記得?”
“城隍”的字麵意思,就是城市的守護神,職責十分清楚明白。
“你區區一介凡人,才活了二十年,懂什麼?”秦城隍表情複雜,有激憤,有回憶,有羞愧,有悲傷,有痛苦,也有一絲茫然。
“我一千三百年前來到西蜀,立誌守護蜀國百姓,讓西蜀成為西方的極樂世界。
對內,我努力教化百姓,懲罰踐踏倫理道德者,褒獎踐行聖人之道者。
以陰司報應,讓世人明白善惡好壞、因果報應的道理。
對外,我帶領西蜀鬼神,清除境內一切邪祟與鬼怪,誓要還天下一個太平無憂的盛世。
十年後,西蜀的境況似乎有所改變。
可一百年後,我再看西蜀,似乎又沒什麼改變.一千年後,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哈哈哈,我守護西蜀一千年,到頭來和一千年前沒什麼區彆。
每年枉死之人依舊那麼多,困苦病饑仍舊存在,惡人沒有變好,好人沒有增多。
不被妖精所害,又如何?還是會被人‘吃掉’。
被我吃幾個人又如何?從我開始吃人的幾百年,西蜀不還是這個樣兒?”
秦城隍眼神嘲諷地看著小羽,“你說我瀆職,可城隍的職責就隻是讓西蜀維持原樣。
無法變得更好,隻要不變得更壞,我就是個合格的好城隍!”
小羽神色平靜,心裡很不平靜,問道:“你一個人類,又不缺香火供奉,怎麼想到要吃人,還專吃孩童?”
“你吃過人嗎?人是最好的祭品,尤其是童男童女,先天元氣還沒消散,男女一起吃,陰陽和合,大補,且味道極鮮美。”
秦城隍說著說著,竟砸吧幾下嘴巴,臉上情不自禁露出回味之色。
“你也是人!”小羽怒道。
秦城隍叫道:“不,我是神靈,不是人。
神靈長生不死,打個盹,稍微不留神,幾十年、幾代人就過去了。
他們連山上的大樹都不如,樹能長幾百上千年,一直在長大。
人卻如同地裡的麥子,一茬又一茬。